《一个检验了两万具尸体的日本法医讲述的故事》
第4节作者:
十五帮
活着的生命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死去。从医学、社会的角度来说,人会走向死亡必然有一定的理由与原因。更何况是杀人事件,不管过程如何完美,从生到死的过程中一定隐含着矛盾与不合逻辑的地方。我们就是从这些地方发现问题,并找出真相的。
——上野正彦:《不知死,焉知生:法医的故事》
日期:2014-10-27 16:30:00
每日清晨在拿到报纸后,我首先会浏览刊登了各种案件的社会版面,以便了解当天大概发生了什么。一日清晨我看到一篇报道,题目为:
从电车上摔倒致死,背靠着的车门打开了
为了上夜班,一个中等年纪工人坐上了东京的有轨电车。两三站以后,他去商店买夜宵,回来时由于车上人很多,只能双手抱着食物靠在门边。
到下一站时,工人背后的车门打开了。车厢里有人一边喊着“我要下车”一边从人群中挤出来。工人被朝门口挤来的人推着向后倒去,怀里依旧抱着他的夜宵。也许跌倒时撞到了要害,男人不幸身亡。
我刚到医务院,就接到了这起案件的验尸委托,当即赶了过去。
在警官的带领下,我来到了医院的太平间。为了验尸,我将盖在男人脸上的白布掀开,却发现他脸上有一块巴掌大小的擦伤,这和我从报纸上看到的情况不一样。我向负责调查的警官求证,他也表示,男人的确是从电车上跌下来,仰面倒向安全地带摔死的。
男人右侧的头部出现了跌伤,而且有一块头皮连着头发一起脱落了。这些伤口也许是跌倒时造成的,但脸部的擦伤又是怎么回事?我对此十分不解。偶尔,我也会遇到实际见到的尸体与事件描述不相符的情况。
我认真观察尸体,心无旁骛地开始验尸,这时明明已经死去的男人突然对我说:
“报道是骗人的。”
“啊,我知道了。请给我两三天的时间,我一定会和警方一起将凶手抓获!”
我这样答道。男人也回话:
“那就麻烦您了。”
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仔细观察了男人脸上的擦伤,发现锯齿状的擦伤其实是轮胎的花纹。为了解开所有的谜题,我们对尸体进行了行政解剖。通过解剖,我判断男人从电车倒向安全地带时,他的头部其实超出了安全地带的界限,他跌倒后出现的外伤并不是致命伤。
但下一秒,从那里经过的汽车的轮胎边缘就碰到了男人的脸,导致他右后侧的头部猛得撞上了混凝土路面或者安全地带的边缘,他的一块头皮连着头发也因此脱落,就是这时的压迫造成男人头盖骨骨折与脑挫伤,并当场死亡的。
目击者称男人是从电车上摔下来的,这点确实如此,只不过随后发生的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谁都没有注意到罢了。
解剖的结果也表明,男人的死因不是跌倒造成的外伤,而是轮胎导致的压迫外伤。这起事件也被最终定性为肇事逃逸。在警方的全力搜查下,肇事者在三天后被逮捕了。原来他那天开了一辆小客车,为了将车停在车站前的停车场里,突然向左拐弯,导致汽车的右后轮碰到了跌倒在地的男人的脸。
即使有人问我,死亡是什么,我也无法清楚地描述出来。但我觉得,死亡就是一个人出生前的状态,是虚无的世界。死亡就是有机物向无机物的转变,是归零。
但是,我面对的死者却仍然活着。
——上野正彦:《不知死,焉知生:法医的故事》
日期:2014-10-28 15:59:00
橘子
验尸常常会伴随着死者亲属的哀叹,有时也能听到他们的恸哭或者啜泣。虽说早已习惯了这些,但我的内心却着实无法平静。
尤其是在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母亲时,我总是不忍心去听她的悲叹。母亲把事故中遇难的幼子紧紧抱在怀中,痛哭道:
“再叫一声妈妈吧。”
每当看到这些,我就觉得呼吸困难,心也揪在了一起。虽然法医需要冷静地验尸,但我往往会被这种情绪感染,深陷其中。
有一次,我被带到某套公寓的一间屋子里。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母亲,倚靠在叠好的被子上。她怀里抱着一个大概一岁多的婴儿,正在吃奶。
我以为走错了房间,就朝负责调查的警官望去,却见他直直地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婴儿,嘴唇还在不停地颤抖着。因为我验尸的对象,是那个母亲。看着这个不知道母亲已经死去,仍在心无杂念地吃着奶的婴儿,我们不禁黯然神伤,泪水潸然。
法医的工作就是和死者打交道,尽管已经有了相应的思想准备,但每当遇到这类案件,我还是会愤慨不已。虽说生死由命,但命运有时未免太过残酷,让人措手不及。
有一天,在结束了三具尸体的检验工作后,我们小组坐着检案车向第四起案件的现场驶去。负责开车的组员突然将车靠到路边,停了下来。司机已经上了年纪,不过他刚转来医务院不到一年。平时,他会载着我们飞快地辗转于案发现场间,但今天却开得非常慢。
“医生,请您稍等一下。真不好意思。”
他的语气有些不安,掏出手帕一边擦着眼睛一边说:
“眼泪糊住了,看不清路。对不起。”
他大概是在想刚才的那起案件吧。那个家中只有母亲和孩子相依为命,母亲因病暴毙,留下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男孩上初中,女孩才小学。我们极力忍着悲痛,直到验尸结束。
这之后也会有葬礼吧?他们今后该如何生活呢?我很担心这两个孩子,因此拜托负责调查的警官,希望他们能和民生委员好好商量一下,做好善后工作。警官也给出了相当肯定的答复,表示他们知道了,交给他们就行。
而我们不得不赶往下一个案发现场,于是我对助手和司机说:
“后续的事情都拜托警察了,别担心。”
“打起精神来呀。”
我拍了拍他们的头,离开了那里。
检案车上坐着法医、助手和司机,谁都不愿意说话。在沉重的气氛中,汽车仍停在路边。
“我也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一没忍住就……”
司机一边说着,一边调整情绪,重新启动了汽车。
有一年年底,我收到一个包裹,上面写着东京都监察医务院院长敬启。我将包裹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些橘子和一封信。
信的开头写道:
"虽久闻监察医务院的大名,却不曾想过这竟会成为我终生难忘的地方。"
从行文、字迹来看,写信的大概是一位有教养的老妇人。
"常言道,若父母先亡,子女亦能成人。但若独子先行一步,艾发衰容的父母又该何等悲戚,当真生无可恋。这一年以来,我日日以泪洗面,幸得宅心仁厚的医生再三照料。亡者虽不能回魂,但医生所做种种着实令我备感宽慰,不胜感激。这是门前田中所种蜜橘,不成敬意,望笑纳。"
寄信人那里只写着“伊东市仲尾氏”,具体名字则不得而知。我查阅了相关记录,没有发现相符合的人,又向快递公司打听,代理店的人说是一个没怎么在附近见过的老太太寄的。我还拜托警方调查了周围的居民,但依旧未能找到。自然,我代表职员写的感谢信也被退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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