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更喜欢这间，我可以跟你换。”
　　“啊，不，不必了。”
　　柊耀连连摆手。
　　“呵呵~~”杜政笑了。
　　“阿政少爷，阿耀少爷，吃饭啦！”刘妈站在楼梯中间叫他们。
　　“走吧，去吃饭。”杜政对柊耀说。
　　在刘妈已铺好餐巾的餐桌前坐了下来。
　　餐桌上摆着七八盘小巧的碟子，每样菜都不多，但很精致。
　　有凉拌黄瓜、卤蹄膀、青椒土豆丝、香煎鱼、麻辣小龙虾、清炒豆苗、莲藕排骨汤。
　　看着两个人美美地吃起来，刘妈才心满意足地回厨房了。
　　“刘妈不和我们一起吃么？”
　　柊耀目送着刘妈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

　　“有客人在的时候，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上桌的。吃吧。”
　　“哦。”柊耀暗想。政哥就一个人，刘妈也做这么多菜？太奢侈了吧，一餐饭居然弄那么复杂。
　　“刘妈太宠我了，一直叫她不要做那么多菜，可她从来就没听过我的。”杜政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
　　“刘妈人很好啊！”

　　柊耀说。
　　“是。她是把我当儿子看待了。”杜政说。
　　“刘妈好像是四川人。她一个人在澳门？”
　　“的确是四川人。不过她早就没有家人了。”杜政缓缓地回答。
　　“哦？怎么会？”
　　“四年前，她的儿子变卖了家中的一切来到澳门，想赢些钱给病危的父亲换肾，结果输了个精光。在海边徘徊了好几天，投海自杀了。刘妈跟儿子约好在珠海的关闸等，可从早晨到黑夜，每天在过关口的人群里找，始终不见儿子的踪影，最后，毫无办法的她闯了关，被警察抓了审问，才发现她就是那投海自杀的年轻人的母亲。”

　　杜政的话声很小，但柊耀心里却像有着重锤在敲。
　　“我是从报纸上读到这条新闻的。这种事太多了，过后差不多都忘记了。半年后有天晚上，我从星际贵宾厅出来，心中烦闷，没去停车场，一路走到了海边。在依稀的月光下，我看见一个妇女在朝海里撒着什么，觉得挺奇怪就没走远。后来才知那是她儿子和丈夫的骨灰。撒完后她就往海里走。越走越深，我意识到她是要自杀，就扑到海里追。好不容易才把她连拉带拖拽上岸。”
　　“听着她口口声声哭喊着她儿子的名字，我才回想起那条新闻。面对一个失去了一切决心赴死的人，我明白把她交给警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没有太多的犹豫，就把她带回了家。”
　　“原来刘妈的命运那么悲惨。我还以为她是你雇的佣人呢。”
　　柊耀感到鼻子发酸。

　　“后来刘妈老是说，我是她儿子的灵魂派来救她的。这些年，老人家是完全把我当儿子在宠。”杜政说。
　　杜政寥寥数语，可收留一个处在这种境地的老人，让她有重新活下去的勇气，其中得付出多少耐心和辛苦啊！
　　“谁有你这样的儿子也会宠的吧。”
　　柊耀不禁说道。
　　杜政眉宇间忽然掠过一丝难以名状的表情。

　　“想不想喝酒？”杜政问。
　　“好。”
　　柊耀头一次没有拒绝。
　　杜政从玻璃酒柜里取出一瓶酒，拿出两只高脚杯，各斟了四分之一，分别加了冰块和苏打，递一杯给柊耀。

　　柊耀试探地喝了小半口。是烈酒无疑，但他还是一点一点地喝着。
　　“赌博不是万恶的，但得有个度。若是过了界，就会给周围的人带来困扰。很多年轻人做事之前往往不愿意去考虑失败的后果，等后果真的发生了，又软弱得无法承担责任，自暴自弃一走了之，最终让自己的亲人承受一世的痛苦。”杜政边喝酒边说。
　　虽然杜政面无表情，但柊耀却被他内心深处那细腻的感情引起了颤动。（续）
　　日期：2015-03-09 13:29:28
　　（上接第十八章）
　　吃完晚餐，酒还没有喝完。
　　“我们到花园里坐坐吧。”杜政说。

　　“好的。”
　　拿着酒杯来到花园，在凉亭下的藤椅上落座。
　　白色凉亭伸展着雕花宽檐，绿色葡萄藤蔓缠绕着整个亭子，从四面垂坠下来。
　　花园中那棵老银杏树上浅黄的叶子在黄昏的斜阳中簌簌闪亮，不知名的昆虫在花丛中翩飞，看着如此幽静而美丽的景色，柊耀心里莫名地涌起感动。
　　刘妈端来一盘切好的鲜果，放到圆桌，替他们摆好精巧的盘叉。
　　杜政从圆桌下方隔层的盒子里取出一支雪茄，用小剪刀仔细地剪除一小截，掏出那只金属黑铜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

　　“你母亲还好吧？”杜政问。
　　“还好，病了一段时间，后来慢慢恢复了。妹妹正放暑假，在家里陪着她。”
　　柊耀说。
　　“嗯。你来澳门办的是学生签证？”杜政问。
　　“是，澳门科技大学行政与管理学院，就在凼仔岛，离我住的地方好近。”
　　柊耀答道。
　　“哦，学什么？”杜政感兴趣地问。
　　“还是经济系，工商管理专业。不过，是进修研究生的课程。”
　　“嗯。那你打算去吗？”杜政问。
　　“还没想好，总觉得学了也没什么用。”
　　柊耀凝视着一只飞到桌面扑闪着透明羽翼的深红色瓢虫。
　　“九月份才开学吧？”杜政问。
　　“八月底就得注册了。”
　　“嗯，还有两周时间，你好好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杜政走进客厅，把遗留在餐桌上的酒瓶拿出来，往酒杯里斟了些酒。
　　“你现在也算有点儿钱了，打算怎么使用它？”杜政随意地问。
　　“呃，准备给家里一些，还有徐教授，他替我垫付了第一年的学费。”
　　柊耀说。
　　“这些都用不了多少，还有什么别的打算吗？”杜政又问。

　　“没，没有了。”
　　柊耀摇摇头。
　　杜政吸了一口雪茄，沉思了一阵。
　　“那天晚上，其实我不应该让你替金丽玩百家乐。当时我看着你，知道你既不愿意，也毫无把握。金丽的举动让我吃惊。她是个很理智的赌徒，认识她好几年，她从未让任何人替她押过一把注，连我都没有。我想她是输得破罐子破摔了。但是处境微妙的我又无法代替你或她做任何决定。”杜政说。
　　柊耀抬起眼睛看着他。
　　“如果当时你拒绝了，我会很高兴，说明你有足够的定力坚持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而不是轻易顺应别人的要求。可你没有拒绝……”

　　杜政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实在不忍卒睹被清空的过程，我离开了，和阿城坐在包房里，我甚至已经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是继续借钱给她，还是告诉她已经GAME OVER。”
　　“直到阿城忍不住出去看，跑回来告诉我赌局的进展，我仍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你力挽狂澜，让金丽挽回了不少损失，让我赚了一千多万，也给你自己还有其他人都带来了好处。”
　　“从来没有一个结局这么出乎我的意料。”他弯起嘴角微笑了。
　　没想到杜政当时一声不吭，其实却想了那么多。
　　“说实话，你有潜质成为一个优秀的职业赌徒。但是，”杜政顿了顿，“我不希望你将来成为一个赌徒。”
　　“我不会成为赌徒的。”
　　柊耀说。
　　杜政静静地看着柊耀，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那我会永远记得，就在这里花园，在这个黄昏，你亲口告诉我，你不会成为一个赌徒。”说着他向柊耀伸出了手。
　　柊耀有些吃惊地望着杜政。
　　“不要忘了，这是你和我之间的约定。”杜政用他那双期待的眼睛凝视着柊耀。他的眼睛很漂亮，透着温柔的光。
　　柊耀情不自禁地将手重叠了上去。
　　杜政旋即有力地握住了他的手，紧紧地，久久没有松开。

　　日期：2015-03-09 17:21:38
　　第十九章
　　杜政的手机响了。
　　接完电话，他对柊耀说，“阿静来电话，我得去星际一趟。”
　　“我也可以去么？”
　　柊耀站起来。
　　杜政点点头。
　　两个人一起开车出了门。
　　星际酒店贵宾厅里几乎人满为患，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