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不变心的情人,还是永远不老的青春(爱的圣教徒)》
第5节

作者: 天天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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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梨信步从马路上走下来,道路曲曲折折,气温也似乎比外面低一二度,周围有一种舒泰的安静。一群鸡闲适地踱步、啄食,不时发出振动翅膀的扑楞声和获取食物后满足的咯咯声。好几家门前都种着鲜艳的鸡冠花和簇密的太阳花,对太阳花伊梨尤感亲切,小时候她自己就养过一盆,每天浇些水、晒晒太阳,它就能仰着脸盈盈地笑。那时她常常凑过鼻子去闻,并不香,奶奶说,被子晒晒都香呢?花还有不香的?于是她天天闻,天长日久,真的就闻到太阳花的香味了。

  一位老太太一边晾晒衣服一边跟谁说着话,屋里传出收音机播天气预报的声音,显然她并没有看见有人经过。伊梨继续前行,一块突出的高地上一名男子在阳光下活动着肢体,他转过脸的刹那,伊梨的脑袋訇然一响。
  她转身疾走,身体仿佛瞬间失重,连热量也弃壳而去。

  一个拖着铁锹的小男孩儿正迈出门槛,其后跟着的狗恰好看见这个神色慌张的陌生人,它仰头大吠,摇步紧追。伊梨加快步子小跑起来,狗越追越急,它的长嘴几乎蹭到她的裤脚了。
  在极度的惊惧中,伊梨反而镇定下来,驻足回望。狗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虽然吠声不止,但明显少了几分霸气,仿佛只是为了维护体面似地哼哼。也许,在狗的逻辑里,匆忙和慌乱等同于嫌疑犯和不怀好意的入侵者吧,它大吠紧追本意是为了恐吓和驱逐心怀叵测的外来者,可是却使一个惯于将自己想象为身处绝境,随时都准备“豁出去”的悲观主义者理所当然地留了下来。
  日期:2014-02-16 04:36:57
  10  早春的再见。似乎是两个老朋友。
  看来我们有缘。小柯递给伊梨一杯茶。
  望着他唇边的胡须,伊梨觉得恍若隔世。从窗口射进来的一支光柱里,细微的尘埃上上下下颤动着,如一只只摇翅颤动的蝴蝶。那些埋藏在心底,她以为逐渐沉默褪色,单薄脆弱如同旧纸一样的东西,在这缕阳光里骤然化为粉齑,不胜哀伤地翻飞飘扬起来。她伸出右手,停在额与眼之间,不知是要撩一下头发,还是去遮挡阳光。

  她的头发很短,男孩儿似的,阳光呢,早春的阳光还远不至于刺眼灼热,那只手就那么尴尬犹疑地留在那儿,像一个了望的姿势,可事实上它更可能是一个下意识的掩饰。
  他去拿下那只宛如站在某个枝头打盹的小鸟般的手时,汪在她眼里的那些晶莹闪亮的东西绝堤而出,扑簌簌地打在她的卡其面料的外套上,听起来像急雨走在铺着毡布的屋檐上。那只手在他的手里蜷缩着,白皙,瘦削,指尖冰凉,他打开它,根根手指都那么无辜无助,哀婉动人,与她在人群里面容冷傲、身姿挺拔、步伐坚定的样子迥然不同。她的指甲剪得又短又平,完全依着其生长的自然形状,边缘整洁,显得严肃刚强,无欲无求,与他从前看到的那种柔美秀雅、灵气十足的卵形甲盖判若两样,那时她的手指在小说上一行行滑过,指尖白莹莹闪着湿润的光泽,就像眼睛里流动的粼粼波光。

  是的,这就是她想要的,连指甲也不放过,要让自己做个简单甚至无趣的人。
  你经常这么四处乱走吗,一个人?他递给她一张纸巾。

  偶尔。纸巾吸了水,在手里洇晕开来。
  从学校到山那儿挺远的,不累吗?
  她摇摇头,事实是走路能帮助她获得平静。她说,有时候——我觉得我是想摆脱自己,好像走着走着,就能把自己扔在人群里或者荒山的某个角落——
  他笑了起来,然后又默然无语。
  她说的似乎就是他。
  他们相距并不远,一两个月当中总有一二次她会在面包房碰到他。第一次他走过去的时候,把她吓了一跳,其实他只不过是轻声说了一个“嗨”!
  她仍然习惯于沉静在某种思绪当中,惯常的孤独和沉默使她惊诧于外界哪怕轻微的响动。其实早在她偶遇他之前,他就看到过她了,她一个人专心吃面包,专心看街景,唯独不看人,所以,他也只是看看她,并没有上去打扰。多奇怪的一个人,她那时兴致勃勃地跑去电台找他,现在,他离她这么近,一个小店,仅有的十几张桌子,她却对他视而不见。她和其他的女孩子不同,好像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人群也好,环境也好,都是背景,可以忽略不计。这种人,要么有一个非常脆弱的灵魂,要么有一个无比强大的内心。她到底是怎样的,他一时也无法判断。

  他想起她当初一起做节目时,她侃侃而谈,思路清晰,语言流畅,令人惊叹的是,对所引用的原文她似乎烂熟于心,几乎一字不落地信手拈来。她真的年轻,记忆力真好,他心里不停地赞叹。她似乎十分醉心于那些细节描写,水池里的蔬菜,抚弄着笛子的手,晨曦中床底晦暗的两只绣花鞋,河面袅袅白雾……那些长长短短的句子从她嘴里汩汩而出,眼里流露出玩味的满足。那些文字所承载的妖媚、神秘、颓废和苍凉,与她那张年轻单纯甚至稚气未脱的脸形成极大的反差。他之前和她沟通过,知道她对那篇小说有一些有意思的观点,甚至开玩笑问她是不是女性主义者,但没想到她对细节如此上心,那时他觉得十分疑惑,她真的有足够阅历读懂这些东西吗?他倾向于认为她就是一个“玩”的人,就像一些人玩吉它、玩绘画,而且玩得还不错,但是只关乎技术,无涉灵魂。

  而现在,反而是她的沉默,让他觉得从前的看法可能存在偏差,他再一次被她迷惑了。
  此时,白昼越来越长,窗外的街景的底色越来越亮,他们谈天气,谈店里的各式面包,心平气和,像两个真正的老朋友。
  日期:2014-02-16 04:39:33
  11  他的童年印记。不经意从后面抱住他。
  小柯的房间在一个二层小楼的二层,他租的,阳台上可以看到下面大片的菜地。褐色的土地上一垄一垄的绿色庄稼,竹杆搭起的架子上,纤细的藤缠绕攀援,叶子在风里飘摇招展。有时星期天伊梨会过来,和小柯坐在阳台上喝茶。春天的阳光洒在身上,温暖惬意,白菊干缩的花瓣在浅绿的茶水中浸润濡湿,舒展地平铺在水面,再也起不来了的样子。远处小学校里空无一人,楼房的影子静静地投射在操场上。伊梨说,你小时候大概是个安静的孩子吧。

  是啊,不讨人喜欢的安静。院子里一般大的男孩子疯啊闹的,我跟他们玩不到一起去,我爸挺生气的,将门出虎子,你却像只猫。他给我做弹弓,鼓励我跟那帮孩子去打麻雀,那时候院子里的小树林里有很多麻雀。晚饭时候,我空手回来,既没有麻雀,也没有弹弓,弹弓被一个绰号叫鼻涕王的孩子借走了。我爸说,什么时候要回来什么时候开饭,我们等你,去吧。我磨磨蹭蹭走到鼻涕王家门口,听见他正在挨打,他爸厉声问他,你到底跪不跪。门哗地拉开,他被搡了出来。

  天都快黑了,我和他就站在路灯下磨来磨去。路灯亮了,他从口袋里掏出玻璃球,说如果我赢他10颗,他就还弹弓给我。我说不,你还我弹弓。这样僵持到他妈出来。他妈把我送回家,并跟我父母道歉。她走后,我父亲拿起弹弓看了看,扔进垃圾桶。开饭了,拿起筷子,他终于忍不住了,小子,你是我的儿子吗?那年我只有9岁,上小学三年级,真正懂得了羞愧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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