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5-03-10 07:54:54
　　第二十章 苏城在上海
　　给柊耀打完电话，苏城走出房间。
　　客厅里一片漆黑，张木林和他夫人沈岚已经沉入梦乡。
　　他轻轻推开通往阳台的门。
　　上海的夜空，若明若暗，亮，却不透明，黑，又不纯粹。
　　汽车马达的轰鸣和轮胎划过地面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像松林的阵阵涛声。
　　没有澳门凼仔岛的那种绿意天然的古朴幽静，更没有那种海阔天空的自由感。这是个难以让人产生幻想的现代都市。
　　倚着阳台的石栏杆，无法入睡的苏城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地吸着。
　　本来他可以去住酒店，他不喜欢寄住在别人家里。可张木林说，住在家里比较方便，两个人一起出行，不必每次都要电话来电话去地安排碰头时间和地点。
　　想想也是，自己不是来享受的，最重要的是能顺利把款收回，尽快赶回澳门。
　　下午在飞机上跟张木林和三个上海人同坐在商务舱里，耳朵一直没清静过。
　　听他们还在为某一手押错的牌互相责怪争得面红耳赤，苏城强忍住没有笑出声来。为何人一旦成为赌徒就变得跟小孩子一般幼稚了呢！就算那手牌押对了又如何？还不是会在未来的某一手牌里再次输掉。

　　赌局没有永远结束之前，那无数次的输输赢赢，都只不过是数字游戏而已，而大部分玩家却沉迷其中，无法看清这个真相。
　　倾听他们的交谈，发现他们的经济实力确实非同一般。相信输掉的几百万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身材高大的企业家声音洪亮，好几次被张木林小声提醒隔墙有耳，毕竟现在已经不在澳门。头发半秃阴沉着脸的企业家已经等不及地再三叮嘱张木林，要他尽快安排他们重返澳门再战。只有那位看上去三十多岁的银行官员一直心事沉重，少言寡语。
　　苏城对他抱有同情，因为他跟父亲一样也是个官员。不知他将如何解决这笔债务。不过他输得不多，才三百八十万，就算没那么多钱，他身边这两位企业家应该也会赞助他的吧。
　　不过他今后的路就会全然不同了。这个选择是他自己做出的，既然踏上了澳门这块土地，就应该明白在自己面前将会岔路丛生，而一生就会在不断的抉择中烦恼，甚至痛苦地度过。
　　相比而言，单单为了输掉三百八十万而心痛，反而成了小儿科。
　　他苏城也曾经输过四百万，还是在他一分钱都没赚过的情况下输的。
　　爷爷留传下来的四合院，就这么轻易地被自己这个不肖孙子给赌掉了。不幸啊，可这又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家里没有爷爷的这笔遗产会怎样？那要付出的代价恐怕就不是钱那么简单的事了。
　　两年多来，只要一静下来，那些挥不去的往事就会浮现在眼前。豪赌时的迷失，铸成大错后的空茫，被背叛的友情，还有一直埋藏在心底里夭折的初恋……
　　今夜北京的夜空，也和上海迷蒙的夜空一样吗？父母此刻一定睡了，不知道这个流落异乡的儿子正在思念他们吧。

　　三年来音讯渺茫的周颖，不知她过得可好。也许她离自己很近，如果她真的去了深圳的话。可是，他却连给她发一封邮件的勇气都没有。或许，就让她以为自己一直在英国更好吧。
　　苏城的思绪无可抑制地飞回了那些逝去的日子……
　　日期：2015-03-10 07:57:34
　　第二十一章 夭折的初恋
　　高中毕业那年苏城十八岁，高考以几分之差落榜。在家中无所事事地过了几个月后，父母决定让他去英国读大学，替他请了个英文家教，一边在家中补习，一边办理申请留学英国的手续……
　　圣诞节刚过，连续下了两天的雪。这一年北京的冬天格外寒冷。

　　苏城离开堆满书本的书桌，推开窗户，透过窗外挂满积雪的杉树，望着通向这座楼的小路。纤细的雪花缓缓地从天空飘落，一阵刺骨的冷风拂到他的脸上。
　　周颖该出现了吧，他有些紧张地想。
　　之所以紧张，是因为他今天下决心要做一件事。
　　周颖是他的英文家庭教师，十个月以来，她每星期都会来苏城家两次，替他补习英文。因为喜欢上这个女孩，甚至连以前最让他烦躁的英文都变得生动可爱起来。

　　“别老开窗，暖气要跑掉了。”在客厅的母亲听见从他房间里传出窗户的声响。
　　苏城关上窗，走进客厅，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拉开盖子慢慢地喝着。
　　“城城，你爸爸工作忙，没什么时间管你，你自己要争气！一个男孩子不上大学将来能有什么前途？！”
　　“知道了，我这不是在用功嘛。”苏城已经习惯了母亲的唠叨。

　　门铃终于响了。母亲开了门。
　　一个穿着红色羽绒外套颈上围着白围巾的女孩子怀里抱着厚厚的文件夹出现在门口。
　　“钟阿姨好。”微笑的她脸颊上显出两只深深的酒涡。
　　“周颖啊，今天一直在下雪，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母亲说。

　　“今天下午没课，本来可以早点儿到的，有条马路清扫积雪，堵了很久的车。”
　　周颖脱掉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她的脸颊被冻得红扑扑的，头发上沾着的雪花在温暖的室内迅速消融。
　　“辛苦你了。怎么也不打把伞。”母亲递给她一条毛巾，“赶紧擦擦。一个人在北京读书，要是生病了都没人照顾。”
　　“谢谢钟阿姨。”周颖接过毛巾，把扎成马尾的头发松下来，擦了擦湿润的长发。
　　苏城一直站在旁边呆呆地看着周颖。
　　“城城，还愣着干什么？周老师都来了还不赶快去准备？”母亲对苏城说。
　　苏城回到自己房间，从一堆堆乱七八糟的书籍和作业中找出英文笔记，周颖随他进来，也在书桌旁坐下。
　　母亲端了杯茶进来，放到周颖面前，“来，喝杯热茶暖暖。”看看表，“哎哟，快两点了，我得赶回医院了。你们好好学习吧，饿了的话冰箱里还有饭菜可以热了吃。”
　　说完母亲匆匆穿上外套换好鞋，拎起皮包出了门。
　　母亲离去的关门声从客厅里传来。
　　“城城，今天要学的是英文阅读。我这里准备了一篇文章……”周颖从文件夹中抽出几页印满英文的纸放到苏城面前。
　　“周老师，我今天什么都不想学。”苏城把它往旁边一推，站起来。
　　“为什么？”周颖诧异地抬头看着苏城。
　　“三月十八号你就要考雅思了，这次再考不上六分的话，英国还去不去了？”她也站起来，冲着望着窗外的苏城的背脊说。

　　周颖话刚说完，苏城突然转过身来，将她拥在怀里，迅速地吻了她一下。
　　“城城……你疯了？”被突然吻了的周颖有些茫然。
　　“没疯。”
　　“没疯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喜欢你。”苏城鼓足勇气说。

　　“喜欢我？我大你七岁吔！”周颖笑了。
　　“那又怎样？你就是大我十七岁我还是喜欢你。”
　　“可是，我有男朋友了。”周颖说。
　　“就是那个瘦弱眼镜男吗？那种家伙能带给你什么？”苏城说完，低下头再次攫住她的嘴唇。
　　稚拙的吻，温柔却热烈。起初还推拒的周颖，待苏城将她整个人紧紧拥抱住的时候，放弃了挣扎。
　　“你喜欢我吗？”苏城终于问。
　　“你……别问这个。”周颖红了脸，将头转到旁边。

　　苏城扳过她的脸，像注视着一件珍宝似地看着她。
　　“告诉我，你喜欢我吗？”他再问了一遍。
　　他认真的神情让周颖无法逃避，“喜欢。”终于她以很低的声音回答。
　　苏城心中一阵狂跳，他其实也感觉到周颖喜欢他，不过很想听到她亲口说出来。
　　“可是……”周颖犹豫地说。
　　苏城不想知道“可是”后面跟着什么。

　　他只想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