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政的房门紧闭，应该还没有起床吧。柊耀换好衣服下了楼。在楼下的客厅里意外地见到了保安陈叔。
　　看见柊耀从楼上走下来，陈叔也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陈叔你好！”
　　柊耀想起苏城说过，陈叔是杜政的保镖，平时几乎不离杜政左右。
　　“呃，是叫阿耀吧？”陈叔犹豫地称呼他的名字。
　　“是，我叫柊耀。叫我阿耀也行。”
　　“嗯。我叫陈思杰，他们都叫我陈叔。”陈叔严肃地说出“陈叔”这两个字，让柊耀感到有些滑稽。可又不敢笑。
　　“陈先生，要不要先吃点儿早点？”刘妈从厨房里出来问。
　　“不必麻烦了刘妈，等阿政起来了再一起吃罢。”陈叔摆摆手。

　　“哎哟，阿耀少爷这么早就起来啦？”看见柊耀，刘妈很开心。
　　“呃，昨晚睡得早，所以……”柊耀回应刘妈。
　　“我给你们泡壶茶吧，在客厅喝还是在花园？”刘妈问。
　　“花园吧。阿政还没有睡醒，不要吵到他。”陈叔说完，踱到花园。
　　跟在陈叔身后的柊耀惊讶地发现陈叔的腿有些跛。
　　深深地呼吸了几下混合着花草清香的空气，柊耀在藤椅上坐下来，注视着陈叔。

　　陈叔在园中慢慢走动着，仔细地端详着花圃中的花儿，弯下身体，伸手拔出一枝。
　　柊耀还在惊愕中，又见他接连拔出了好几枝花儿，抖掉根部带起的泥土，小心地拢在手里。
　　“你……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拔掉这些花？”
　　柊耀问。
　　“等会儿要带去教堂。”陈叔头也不回，仍在专心地挑选花儿。
　　“去教堂？”
　　柊耀略微安了心。不过马上又产生了疑惑。今天不是礼拜日，杜政要去教堂，莫非……
　　“今天是阿政父亲的十五年忌日。”弓着腰的陈叔发出低沉的声音。
　　“啊！”
　　柊耀呆住了。没想到杜政的父亲在十五年前就过世了，万幸自己没有贸然地询问关于他家人的情况。

　　收集了一大束各式鲜花的陈叔走进客厅，将花交给刘妈去整理。他回到花园，坐在柊耀旁边的那张藤椅上，慢慢地喝着茉莉香茶。
　　他若有所思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柊耀的身上，让柊耀无法再保持沉默。
　　“陈叔，是有话想对我说吗？”
　　“你……很像逸风。”陈叔垂下眼睛，可能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逸风是谁？”
　　柊耀问。
　　“是阿政从前的朋友。”
　　“噢。现在在哪儿？”
　　“他走了之后阿政再没提起过他。可能回新加坡了。”

　　“是从新加坡来的？”
　　柊耀觉得很惊奇。
　　“嗯。”陈叔沉默了一会儿。
　　“阿政很可怜，刚出生就没了母亲，十五岁那年又失去了父亲。逸风走了之后，他就那么一直孤单着……你来了真是太好了。”陈叔冲柊耀感激地笑了笑。
　　陈叔此刻温柔的声音跟他冷峻的外表出入那么大，让柊耀一时回不过神来。
　　“陈叔，你跟政哥认识很久了么？”
　　柊耀不禁问道。
　　“嗯，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认识了。当时我和他父亲杜督察都在O记，就是香港警察刑事部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杜督察一直是我的上司，自出了警校我就一直跟着他，有六年了。后来我们一起被派来澳门，调查一个国际洗钱组织的案子。”陈叔缓缓地说。
　　“啊！你是香港警察？政哥的父亲原来是警察？”
　　柊耀简直太吃惊了。
　　“不是警察，是高级督察。”陈叔纠正他的说法。
　　“噢！”
　　柊耀想起以前看过的无数警匪片，他最钦佩香港警察了。
　　“那陈叔现在，还在调查吗？”
　　柊耀好奇地问。
　　“我早就离开警队了。”陈叔说。

　　“哦。”
　　柊耀想，陈叔看起来也就是四十多岁，这么早就退休了？可能是因为腿脚不灵便吧。
　　“我是被革职的。”
　　陈叔的话让柊耀又吃了一惊。“为什么啊？”他忍不住问。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陈叔叹了一口气。

　　“可以讲给我听听吗？”
　　柊耀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眼前这个真正的O记探员的故事。
　　他知道O记是香港警队的精英，跟刑事情报科和扫毒组一起，是香港警察的三大王牌部门，别提多威风了。
　　看着他渴盼的眼光，陈叔犹豫了很久，终于开了口。
　　“那些往事，我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就连阿政都没有。唉，这么多年过去了，恍若一梦啊！”他感叹着。
　　“阿政出生的时候，他母亲因难产去世了，杜督察一直未再娶妻，独自将阿政带大。阿政小时候就跟我们这帮警察混得很熟。可以说，我是看着他长大的。
　　我们被派来澳门的时候阿政只有十四岁，杜督察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香港，就把他也带来了。
　　调查的过程异常艰难，工作量之大超乎我们的想象。那时的黑社会组织已不单是从事赌场周边经营，更逐渐向商业和金融以及政治领域渗透，合法非法纵横交错，国际化再加上现代化，隐蔽性很强。为了彻底破获那个庞大的犯罪组织，我们做好了长期准备。一边在赌场以做叠码当掩护，一边跟黑社会有关联的各色人等周旋。”
　　陈叔喝了一口茶，陷入了回忆之中……

　　（续）
　　日期：2015-03-11 12:36:52
　　（上接第二十五章）
　　杜督察遇见了一个叫徐蔓的澳门女子，堕入情网，不顾一切地跟她同『居』了。当时我劝他最好跟总部通报一声，可他拒绝了。我暗中调查了她，原来她曾经做过澳门一黑帮老大的情妇，还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我想杜督察一定很清楚她无法通过总部的背景调查，才没有报告这件事。
　　经过一年的努力，就在我们的工作开始有了突破性进展的时候，徐蔓忽然失踪了，只留下她那十三岁的儿子在家里。杜督察到处寻找，简直快要疯了。

　　我不清楚后来杜督察是如何得知她的下落的。当他告诉我说徐蔓落在黑帮手里，他们要他拿全部的资料去换她出来的时候，我很震惊。
　　难道说，杜督察已经暴露了？我怀疑这是个圈套。因为那个黑帮老大就是徐蔓昔日的情人，也是我们正在调查的犯罪组织头目之一。我问杜督察是否知道这些情况。他抬头看着我，平静地说，“我都知道。有三种可能。第一，是对方的试探。第二，秘密调查已经曝光。第三，我被出卖了。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徐蔓冒生死危险。即使是被她出卖，我也想知道真相。”
　　杜督察把警徽证件和手枪都交给了我。说不能泄露警察身份而让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所有的资料在转到总部之后他都曾立即销毁，即使徐蔓偶然看到什么，也无法提供给对方确切的情报。他吩咐我带着两个孩子连夜离开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