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11-17 15:35:34
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越珍贵,越是想得到,像磁石一般。人一但沉湎于一件事情当中,是很容易钻牛角尖、走火入魔的。但是你与这件事情拉开一段距离后,再仔细回头看,你会发现你的努力是很不值得的,你会为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和后悔。这点我是深有体会的。其实强迫症也是同一个道理。
但我知道,这个时候,当事人正处于焦躁失衡的非理性状态,已经被磁石吸得紧紧的,像灵魂附体一般,很多表现不像是他本人。在这种时候,你对他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于是关于他的事我选择什么也不说,让他自己去经历、去领会。
他趴在阳台上向四周望了一会儿,目光开始变得呆滞起来,最后他把目光停留在医院的围墙上,盯着围墙发呆,不时地用舌头舔着嘴唇,右脚尖“咚咚”地敲着地面。我把话题转移到其它方面,想让他分分神,他也只是似听非听地不断点头或呵呵地笑笑,勉强地应付着我。
我看到天色不早了,身上也感到粘糊糊的,想去洗个澡。便对他说:“你在这待一会儿,我到卫生间洗个澡。”但怕他误认为我在赶他走,于是补充道:“我一会儿功夫就出来,你在这儿稍稍等我一会儿。”
他突然缓过神来,像灵魂又回到了身体里似的,赶忙说:“那你去啊,兄弟。你忙你忙的,不要管我。”
“不要想不开哦!别等我出来的时候,你已经从我家阳台上跳下去了。”我故意板着脸,装出很认真的样子,开玩笑道。
“放心,兄弟。要跳我也不会在你家阳台上跳的。”他嘿嘿地笑着说。我发现无论是谁,只要能真诚地、开心地、发自内心地笑,笑得都会很灿烂。
于是我走进卫生间,打开以燃烧煤气供热的沐浴阀门,调好温度,只顾一个人痛痛快快地洗澡。洗完后还用手动刮胡刀刮了胡子。并在卫生间里换了内衣,将脏衣服塞进洗衣机里。然后盯着对面的镜子看了一会儿,用梳子理了理头发,直到自我感觉良好为止。前后大概也就二十来分钟。
当我打开卫生间的门,深深地吸口外面的新鲜空气,走到阳台时,发现王黑子已经不在了。
我到各个房间看了看,也不在。于是我打开房门朝楼梯口喊了两声,没有人答应。我想,王黑子肯定早就离去了。这人真是的,我跟他说好了,让他等我一会儿,可他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自顾自地走了。真的当我不存在吗?这样是很不礼貌的,极其不尊重别人。
我有些生气,但想一想他的处境,他现在整个人的状态,也就不足为奇了。于是气也消了一大半。这人真是又可气,又可怜。
又一个曾在一具女尸身上披了件衣服的人!
我叹了口气,将房门关上,坐进沙发,将电视打开,点上了一支香烟。
9.炼狱(一)
1995年的国庆节刚过,我便从总厂劳资处拿了调令到天线分厂的厂部报到了。
当时厂长不在,厂长办公室里坐着两位老年妇女。一位老年妇女戴着一副黑色塑料边框、镜片很厚的眼镜。眼镜腿上还缠着白色胶布。这让她整个人显得很古板。当时她正趴在桌上,头低得很低,在一张表上填着什么。旁边放着一个大号的计算器,她时不时地按动几下计算器的键盘,然后继续填表。还不时地抬起头与另一位老妇女交谈。
与她谈话的另一位老妇女看上去要比她小上几岁,穿着一套黑色女式西装,留着一头卷发,目光炯炯有神。就是她让我在厂长办公桌旁坐下。
厂长办公室里居然坐着两位老妇女,这让我感到很意外。这与我的想像完全不同。
在我的想像中,厂长办公室里一定坐着一位年轻漂亮、表情平静、话语不多但行动敏捷、举止大方得体的女士。见到我让我坐下,给我泡上一杯热茶,然后安然坐回,不动声色地忙着自己的事情。
想像与实际相差太大,这让我多少有些不适。我默默地坐着,一言不发。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听她俩交谈。
过了好一会儿,那位穿着黑色西服、留着卷发的老师傅好像刚刚注意到我似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动手腕,看了看手腕上那块长方形的小巧的女式手表,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快四点了,可能回不来了吧?”
我没有说话。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似的,依旧默默地坐着。
“你原来在哪个分厂?”她把头转向我问道。
“车辆分厂。”我迎着她的目光回答。
“车辆分厂不是也挺好的嘛,干嘛非要调到这儿来呢?”她语气里带着些许责怪。感觉我调到她们单位好像对她不利似的。
对于这个问题我不太好回答,于是用蚊子飞行般的音量说道:“你们这个分厂是军品单位。”
也不知她听到没有,反正不再答理我了,站起身走出房间。而另一位老师傅还在忙着填表,而且似乎乐此不疲,看上去像个女版的账房先生。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想出去找同学,但最终还是坐着没动。后来我拿起桌上的一份报纸,漫不经心地看了起来,我选择用看报纸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羞怯和不安。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下起雨来。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停地打在窗外的树叶上,并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
门外若大的厂房开始变得空空荡荡,工人们都已收工,躲进休息室里抽烟喝茶聊天。偶尔有年轻人扯着嗓子,在空荡的厂房里高声地唱上两句,紧接着厂房又变得鸦雀无声。到了快下班的时候了。
我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想明天再来。可正在这时,一位上身穿着灰色工作服,下身穿着一条黑色棉布裤,脚蹬一双绿色解放鞋,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了进来。
我看了这老人一眼,没有说话,准备继续看报纸。那位填表的老师傅却露出了笑脸。她双手扒在桌上,笑眯眯地冲进门的老人说:“今天的会开这么长时间?”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个激灵抬起头来。那老人没有说话,扶了扶眼镜,微笑着朝填表的老师傅点点头。
我立刻站起身,将手中的调令递给那老人,说:“黄厂长,这是我的调令。”
老人依旧没有说话,微笑着接过调令,仔细地看看,把它放进了抽屉。
这时穿着黑色西服的那位老师傅也走了进来,对着老人开了句玩笑。老人翁声翁气地应了一句。然后指着我对那位填表的老师傅说:“这是四O三医院林主任的大儿子。”他说话声音很小,不仔细竖起耳朵,根本无法听见。
填表的老师傅恍然大悟似的盯着我说:“哦,我说看上去怎么这么眼熟。”
我连忙说:“阿姨你好。”
“你长得很像你妈妈。在山里的时候,我经常到你妈妈仓库去。你那时才这么大。”她说着伸出握笔的右手,在空中比划出不到一米的高度。
我对她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但却像真的很清楚似的羞怯地点点头。
在此期间,那位身穿黑色西服的老师傅则没有插嘴,一脸的不屑,仿佛我在什么时候得罪了她似的。
“你爸爸现在还好吧?”填表的老师傅张着大嘴问道。
“还好!”我羞涩地点了下头,微笑着说。
“你不知道吧?我跟你爸爸关系很好的。你爸爸医术和人品那是没得说的。”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不说话,就等于在替我父亲谦虚。
“叫你爸爸有空到厂里来玩啊。”
“好。”我应付道。我感觉这位老师傅挺开朗随和的,很有亲和力。
“你看时间过得多快,林主任家孩子都这么大了。”老师傅看着黄厂长,不无感慨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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