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11-19 15:07:59
黄厂长走过来在我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右手食指朝外面点了点,示意我跟他走。
我朝那位填表的老师傅说了句:“阿姨,我走了。”然后出于礼貌,又冲穿黑色西服的老师傅点了下头。
“好的,好的。有什么事就来找我们。”填表的老师傅客气地说。
而穿黑色西服的老师傅则勉强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对我的回应。
走到办公室门口,黄厂长弯下腰,从地上捡起撑开晾着的雨伞,与我并肩走出厂房。
天线分厂下属两个厂房,小装组在南边的另一个厂房里。中间隔着两个分厂,相距大约一百米。
我哪能让长者替我撑伞,我连忙从黄厂长手里抢过雨伞握在手中。他也没有谦让,于是由我撑伞,我们一同走在雨中。
伞不大,为了让老人不淋到雨,我尽量把雨伞向他那边倾斜,所以到了小装组,我半个身子都已经被淋透了。
厂长的出现,使本来还热闹非凡的小装组突然变得鸦雀无声。我感到他们惊讶的目光全都射向我和厂长的身上,我不禁愣了一下,但还是躲在厂长身后,硬着头皮跟着他往前走。
厂长把我领到组长面前。组长就是那天坐在顶东头,皮肤白皙,戴着眼镜看报纸,并让我进去等汪忠实的那位和蔼可亲、温文尔雅的老师傅。他见厂长领着我走到他面前,便慌忙站起身同厂长握了握手。
黄厂长简要地把我介绍给组长,话音依旧很小。他说出的每句话,我只能从整体上大至领会,而句中的每个字我却听得并不太真切。我想他周围的人一定是经历了一个过程,才适应了他的这种说话习惯。
他不仅说话的声音小,而且面部表情似笑非笑,给人的感觉好像有些腼腆。我想,一个命令性的口语,经他的表述,恐怕也会变成一个平淡的说明。
若不是有一头银发、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而略显一丝学者风范,单单从衣着、举止、谈吐来看,你说他是普通工人,甚至农民工,都会有人相信。
简明地介绍后,黄厂长让我今后就跟在组长后面干(这就等于给我指定了师父)。组长伸出手来,主动地与我握手。说实话,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有长者郑重其事地同我握手。我立刻有一种被重视的感觉,同时也觉得自己在别人的眼里不再是青少年了,已然是成人了。这种感觉让我有些受宠若惊,有一种突然步入成人社会的仓促之感。
我们握过手后,说了几句客气话,厂长就把话题扯开,同组长聊起别的事情来。小组里的人又开始变得活跃起来,大家又开始聊天、开玩笑。当我和厂长不存在似的。
厂长和组长好像关系很不错,有聊不完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我的双腿都站麻了,他们的谈话才总算结束。在离开前,厂长嘱咐了我几句,无非是跟着组长好好干之类的话。我不停地点头,并把他送到门口,他把手朝屋子里摆摆,示意我进去,不要再送他了。我才走进屋内。
这时我才发现,小装组的成员比我想像的要多,大约有二十来人。那天我来私访时,可能人没有到齐。
尽管有二十来人,但由于空间很大,所以屋内依旧显得很宽敞,而且相当干净,可以说是窗明几净。就如同这个组的组长本人一样洁净利落。与屋外车间地狱般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不由自主地走到汪忠实身旁坐下,他左手捧着书,右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大腿,扭着嘴说:“终于调过来了。”我点了点头。
组长就坐在我俩对面。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陌生的集体气息所组成的陌生氛围,让我感到很不自在。
组长好像很善解人意,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站起来,欠起身,隔着两个桌子伸手向我递烟。
以前别人给我递烟,大多都是“啪”地一声甩到我面前。与他们相比,一看便知组长是个很有修养,很注重礼仪的人。
这时我才想起香烟的事。怎么这么大意?忘了给黄厂长和组长递烟?来之前我特意装了一包红塔山香烟,可只想着自己的事情,把递烟的礼节忘了个一干二净。这简直太失礼了。看来我还是没有养成在公开场合给长者递烟的习惯,毕竟刚刚学会抽烟。
我赶忙站起身,从上衣口袋中掏出红塔山香烟,一边拆封,一边急急火火地说:“哎哟!忘了,忘了,应该抽我的。”
说着从烟盒里迅速抽出一支,欠着身递了过去。
“别客气,都一样的。”组长接过了我的烟,又执意把他的烟递给我。我只好接过来。这样,我们在别人眼里一定很奇怪地、像交换名片一样地互相交换了香烟。
我们点着香烟后,组长问我:“以前好像没有见过你,你是从技校刚分来的?”
“不是的,我原来在车辆分厂,从车辆分厂调过来的。我上班都三年了。”我赶忙回答。
“哦。”他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但并没有继续问我调到天线分厂来的原因。
“你住在西区还是东西?”组长继续问道。
我刚想回答,一直埋头看书的汪忠实抬起头来,眯着眼看着组长说:“他不住在厂里,他跟我是一个单位的。”
“哦,是这样的,你也是四O三医院的。”组长微笑着,用食指将烟灰弹到一个像小号油灯样的容器里,说道。
“嗯,”我点点头,指着汪忠实说,“我俩是从小一块儿光着屁股长大的。”
汪忠实眯着眼望着窗外,没有说话。
这时,小组里出现一阵骚动。我朝后看了看,原来大家都从座位上站起,纷纷朝门口走去。我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了。人在分神的时候,时间会在不知不觉中飞快地流逝。
师父——是的,我现在应该叫组长师父了——也将桌上的东西收起,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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