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伏虎场上》
第20节

作者: 何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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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序一过了春分,太阳公公就对巴山蜀水露出了热情的笑脸,似乎特别地眷顾四川盆地。你看,那远处层层的山峦,渐渐脱去了雾气蒙蒙的薄纱,把那浓密的松柏林、桤木林泼洒出一抹抹的黛青色,就像一幅丹青水彩画。近处,竹林、桃树掩映的楼房,显露出了一片片深黑的屋瓦,随着袅袅炊烟飘起的,还有自得其乐的鸡鸣犬吠之声。而山脚下的小溪,叮咚有声,碧绿清澈,映照着几个穿红着绿的村姑农妇洗衣的倩影,她们说着有趣的悄悄话儿,时有阵阵笑声,绕着溪流,撩拨着柳枝,让春风捎去了远方.......

  是的,1974年的春天在不知不觉中到来了。地处亚热带的四川盆地,因了秦岭、大巴山、巫山、大娄山、邛崃山、大凉山的天然屏蔽,方圆面积达到26万平方公里,这里有着富含钾、磷、碳的紫红色沃壤,山清水秀,气候温和,自古以来就是物产丰饶的天府之国。盆地分为东部平行山岭、中部浅丘地带和西部成都平原三部分,在连绵的中部浅丘里,就有我的家乡——伏虎场。
  每天一推开门,就触摸到了那暖暖的春光,看到了家乡的春色。
  家乡儿童最爱传唱一首民谚儿歌《数九歌》:
  “头九二九,怀中揣手。

  三九四九,缩脚缩手。
  五九六九,冻死老狗。
  七九八九,沿河插柳。
  九九八十一,庄稼老汉田中立。”
  儿童唱着《数九歌》懂得了冬去春来,季节的更替------
  这首《数九歌》,同时也形象地总结了四川盆地的气候特点:冬天很短,也不太冷。西伯利亚的寒流与印度洋的暖湿气流,迂回到盆地边缘的时候,跟那高耸入云的山峦们反复较量,最终气流兵团嗷叫着顺着山脉往那遥远的平原地带去了,故而对盆地的影响不大,仿佛这里就是世外桃源。因此,也养成了四川人闲适、安逸的生活习性,和“唯我独尊”的盆地封闭意识。
  生活在盆地的人们,没必要去思考气候原理,他们只是享受生活,感应着节气的变化所带来的欣愉。
  但是政治的气候,与自然的气候却有些不同,连我爹那样还不大懂事的熊孩子,也能感觉得出来。
  先说我爹何二刀在那个春天干的一件熊事吧!那一天,他和生产队长的公子华生,由于上学时学校停课了,没啥事做,就到学校周边到处瞎逛,看农民们种地。那个季节的常规农活,都在“挖行(hang)”,也就是挖麦垄松土,准备春播包谷和棉花种子。像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小学生,队里周末也要安排类似的农活,可以挣3个工分,所以对此场景并不陌生。
  但走着走着,他们禁不住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们看到了两个女知青,单独在一块地里干活。女知青见的多了,但是这两个就不一般,尤其是其中的一个,显得特别的鹤立鸡群。当然旁边的那一个并不是鸡,我这只是个比喻。
  华生悠悠然地赞美了一句:“全国粮票,真乖啊四川话:真漂亮)”
  我爹这才回过神来,原来眼前就是大名鼎鼎、冠压群芳、人见人爱、一树梨花压海棠、鱼儿见了会飞、大雁见了要扑通扑通连掉两只的“粮票”美人魏洋洋啊!

  啥叫一见钟情?就是看一眼就带电,电得头晕目眩、瞳孔显著放大、血压指数刷刷刷上升。我爹那时刚上三年级,却无师自通地一下子就学会对女人审美了,他就有相当明显的一见钟情之感,因为他傻傻地看着那个女知青,脑电波有点紊乱的感觉,或者说迈不动步了。他自己尚未意识到,自己当场已经成了魏洋洋同志最小的一个男粉丝。
  那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粮票美人,也是此生最后一次目睹其芳容。那时候魏洋洋的名声已经被崔拐拐弄的相当被动了,可是我爹完全不在乎,因为他这个最小的男粉丝刚刚十岁,应该说还没有**。他的爱慕,真正是纯天然绿色环保的。
  世界上有许多想卖血的女粉丝,也有许多想捐精的男粉丝,作为一见钟情的小粉丝,我爹表达爱意的方式也很特别:他掏出小小的自带原始工具,朝美人所在的方位开始排放废水,也许他是想让魏美人欣赏一下自己最骄傲的玩具吧!可是他给路边野草施肥完毕,人家魏洋洋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是不是女猪脚都爱耍大牌呀?其实还真不是,因为他个子实在是太小、个人“资本”也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为什么上课时间,学校却停了课,学生还可以到外面自由放风呢?事情有必要交待一下缘起。我爹读二年级下半期的时候,中国的教育史上接连发生了四件奇事、怪事、莫名其妙的事和稀里糊涂的事。
  一是河南出了个“马振扶事件”,一个初二的女生考英语答不了题,就写了几句随笔顺口溜:“我是中国人,何必学外文,不学ABC,照样干革命。”老师是干啥的,不就是抓成绩的吗,这下肯定饶不过她,打板子那是旧社会的搞法了,挨批评是必须的,对吧?可是小姑娘居然沉塘自杀了!这也太有刘胡兰的牺牲精神啦!遇到这样的学生,是不是也算老师的不幸呢?于是校长和班主任都被判了刑。

  第二个事情,是辽宁出了个张铁生,他就是崔拐拐那样的“农青”,只不过他比崔拐拐混的好点,当了个生产队长。如果他专心致志地修理地球,也许也能混上个“八级地球修理技工”啥的,可他偏偏想考大学。托人情进了考场,他认得字,字却不认得他,于是他交了一张光荣的“白卷”,在卷子上还写了封信,表示想读大学还要考试,这简直是欺负贫下中农嘛。结果喜从天降,还真就破格录取读了大学!

  前两件事发生后,教育界已经搞的人心惶惶了,学生不能管,管不好就是刑事责任;而且成绩不重要,考零分也能上大学,只要你家庭出身够好。
  这局势连造反出身的徐乖法也不大看得懂了,毕竟现在当了教师,虽然水平差点,但他晓得教师还是应该教书育人的。
  “妈个比,不能教书了,也不能教育人了,还要学校干球?还要教师干球?还要学生干球?”他有一次在学校教职工大会上,也忍不住发了几句牢骚,用排比句式连发三问,即三个经典的“干球”。全场的教职员工像看外星人那样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这话出自徐乖法老师的嘴里;大家本来以为他很不重视教育的。
  出身尽管根正苗红,可是这振聋发聩的三个“干球”即使代表了全校师生的普遍心声,最终还是要倒大霉的,此乃后话。

  那时的另一件怪事,就是江青吩咐迟群(清华校长)搞突然袭击,出了一些社科题,用开座谈会的方式,让十五所大学各科系各专业的教授们来参加,结果却是集中考试,考得那些教授们七荤八素,洋相百出,零蛋、0.1分这样的成绩都出来了。这个事情是想说明什么呢?意思是,你们教师不要神气,天天想考学生,要是考起你们来,你们老师屁也不是------。
  是的,后来有部电影叫《决裂》,里面一个教授讲课在大讲“马尾巴的功能”,结果一个老农给他牵了头牛进课堂,说牛儿病了,请他给治治。该教授居然对牛弹琴,毫无办法,把他祖上三代做学问的家丑都给丢尽啦!
  当然,对我爹何二刀那样的小学生,影响最大的是“黄帅事件”。黄帅何许人也?北京的一个小学生,读五年级,而且是女学生。老师敢管她,她就要“反潮流”,要给老师贴大字报,要跟老师辩论,要批判老师。
  社会风气弄成了这样,学校和教育,立即变成了重灾区。
  伏虎小学的第一张大字报,就是针对我爹何二刀的女老师“樊板眼”的,学校墙壁上,到处贴满了大字报,由于多是字迹潦草的毛笔字,那都是初中部和高小的师兄师姐的杰作,呕心沥血而成,我爹他们还不大看得懂,所以才会趁机溜出去观花赏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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