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11-24 23:02:45
　　14、李疯儿代课
　　谁也没有想到，樊板眼老师会遭此无妄之灾。学校领导为了平息众怒，立即搞了个方案报县文教局批准，将已经在教三年级的樊老师，降为改教一年级，又从掉鼻涕的小娃儿教起。
　　对于一个青年女教师来说，这个打击不能说不大，严重伤害了她的自尊心；而更受打击的是她的那个石油工人丈夫，那天他亲眼见证了“祸从天降”的惊心动魄过程。他深深觉得，工人阶级作为领导阶级是至高无上的，说白了，谁也不敢惹；而知识分子、哪怕是个小知识分子，随时都有可能因言获罪，简直活成了“下九流”。所以，经过他的活动，以解决夫妻分居的名义，后来很快就把樊板眼老师调到了南充炼油厂。

　　一个曾经的人民教师，变成了工厂食堂管理员，没有人真正了解樊老师内心的纠结和感受，因为她自此没有再回过伏虎场。
　　要把正在教一年级的年轻老师调上来教三年级，马校长还是不太放心，根据那个王老师的特长，学校决定让她教语文，因为她会说普通话。这样一来，就空出了算术课的位置，需要另调任课教师。
　　正所谓：“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漏液赶科场。”
　　无疑，在伏虎场能得到第一手消息的，肯定是万事通孙结巴。孙结巴心里明亮如镜，他会把如此重要的一个消息、其实对许多人来说也许就是人生的一次重大机遇，选择性地告诉谁呢？这是一个问题，而且是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孙结巴绝不会学雷锋斗私批修，他研究的过程很简单，就是把各种外在的、内在的因素在脑海里简单过滤了一下，就决定告诉李疯儿——因为李疯儿是他的女婿。

　　李疯儿并不疯，他也是个赌博事业的超级爱好者，天天云里雾里地到处打牌，以”轻伤不下火线、重伤坚持战斗、可以连续三天三夜不下战场“的大无畏革命英雄气概而著称，故江湖人称“李疯儿”。
　　伏虎人称“赌窝”，所以好赌不一定是啥缺点，善赌也许成了一种美德。李疯儿并非徐乖法那样“好打牌、不求甚解”，他就舍得动脑筋研究打牌的原理和技巧；而且不打烂牌，不是见牌局就上的人，他把打牌作为一种结交人的手段。所以基本上讲，他既是靠打牌为生，但牌场的人际关系又搞的不错。也就是说，他虽是个农民，牌桌上的朋友却以伏虎场的上流社会人士居多，是些有脸面、吃得开的人。

　　孙结巴能在紧急关头“举贤不避亲”，当然是希望女婿能更有出息。他并不反对女婿打牌，但他深知，打牌只可以得意于一时，不可能赢利于一世。而一个有光荣的、正当的职业之人，走起路来都格外昂首挺胸，有股通身充满正能量的感觉，是吧？这也是后来世人“千军万马也要过独木桥”（考大学）和“头破血流也要进编制”（考公务员）的真实原因。
　　想通了这个道理，他就跑去找李疯儿。当然你不必担心，他去哪里能够找到李疯儿——就算李疯儿在云里雾里，他也照样找得到，把他拽下来，不然他就不叫“万事通”，应改名“屁事通”了。
　　岳丈把李疯儿从牌桌上拉下来，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李疯儿就完全听明白了。他虽然已经连续战斗了三个夜晚和两个白天，毕竟年轻，还没有达到常规的挑战体能极限的标准，头脑尚算半清醒状态。不过他真不敢眯眼睛，怕一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所以尽力地瞪着眼睛想了一会。这个“一会”是多久呢？就是抽一支大前门的时间。那时所有的香烟都是不带过滤嘴的，所以除掉手拿的部分，抽支烟的时间并不算很长。

　　李疯儿看似只考虑了一支烟的功夫，但他想的比岳丈大人可深远多了。实际上，通过这几年与伏虎上流社会人员的牌桌交往，他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中国社会的特点，比如官场人员的成分问题。可以这样说，在中国当时，什么人最容易当上官呢？军转人员、教师队伍、秘书阶层，这个现象必须用火眼金睛才能观测得到。
　　既然如此，那么，当个民办代课老师，不也是一种有光明前途的职业吗？是的，今天民办，也许后天就可以公办；有了公办教师的国家干部身份，也许就能真正当上管“国家干部”的干部。这个逻辑性或许有漏洞，但真正高明的人，不会在乎一时一地的漏洞，如果你的位置站的够高，谁也看不见你的漏洞，大家都只会看见你身上的光环。
　　想问题要直接，就像判断对手要胡哪张牌，打的就是个直觉。李疯儿一支烟的功夫，就悟出了人生最重要的道理，答应去争取当伏虎小学的民办代课教师了。之所以要说“争取”，因为他懂得，一定会面临许多竞争。因为这世界，有机会就会有竞争，社会竞争的法则是“优胜劣汰”，与自然竞争的“弱肉强食”法则，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
　　比万事通孙结巴稍晚一点得到内部消息的徐乖法，欣喜若狂，虽然他本身就是国家干部身份，干的却是在村小守破庙的工作，神经正常的人都不会满意这份工作。他认为自身条件很过硬：根正苗红，国家干部，正规教师，所以绝对有优势得到这份“上调”的工作。但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保险起见，他还组建了自己的“亲友团”，把在公社红得发紫的专政人员张大帅，以及在人们心目中显得颇为“高、大、上”的高作家兼高瓦西里拉来助阵，用“伏虎三剑客”联袂登场的豪华阵容，希望毕其功于一役，一举给我爹何二刀当上算术课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