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霍坐了下来,重新端起酒杯,继续品酒。
我又深吸了一口气,打起精神说道:“我告诉你啊,正如当年你所期望的那样,已经原谅了我的母亲。还有啊,我的小弟,就是我唐逸斌,他已经到厨师学校去学习了。我真高兴!他居然为了能给我做可口的饭菜就学好了。我相信他会成为一个一流的好厨师!你信不信?”
日期:2014-02-14 23:28:05
第一章 第二节 偶遇还是重逢(十四)
我刚刚上小学时,父亲每天用自行车接送我放学和上学。开始的时候,我坐在自行车的后车座上,总会自然而然地张开双臂搂着养父的腰。那一天,母亲像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节一样,突然就暴怒了。她连哭带嚎地追上我们爷俩儿,一把把我扯了下来,又一把把我的父亲扯了下来。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依不饶地大声哭骂。
看着围观的邻居越聚越多,我的养父尴尬不已,却又不敢迁怒于母亲。他好言好语地拉起母亲,连哄带劝地把她拖回了家。待他重新下楼的时候才发现我仍然坐在地上,哭得跟个泪人儿一样。被养母从车上扯下来的时候,胳膊掉环了,腿也抻了筋。
从那以后,母亲明确地告诉父亲,以后不许和我有身体上的接触,不许和我有亲密的交流,不许对我嘘寒问暖,更不许我们之间有暧昧的语言。不管是父亲还是我,如果胆敢犯戒,一切处罚都要加在我的身上。我的话本来就不多,如此一来,更是极少开口了。
父亲时常趁母亲不在场的时候用他那盛满忧伤的眼睛默默地盯着我,再轻轻地叹息一声。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倔强地笑一笑,若无其事地继续干我的活,或继续写我的作业。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两周,我逐渐习惯了沉默的状态,父亲却越来越忧伤了。有一天,父亲比平时提前到学校接我。我们父女俩儿一边向回走,一边小心翼翼地聊了几句。养父哽咽地向我道歉,让我不要怪他和母亲。他说,我的母亲是个很好的妈妈,她可疼我呢。只不过,她现在生病了,心理方面出了问题,所以才会时常发脾气。他还说,他相信我的母亲迟早会好起来的,会像从前那样疼爱我。
父亲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一直低着头默默地向前走。待他不再言语的时候,我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养父,淡淡地说:“妈妈是好女人或者是坏女人,对我来说有什么不同吗?你关心我或者是不关心我,对我来说有什么不同吗?你们好好地过你们的日子,就当我是一只猫、一只狗好了。我终究会长大,或者是死去。我只希望你不要再给我惹麻烦,不要再用你的无知和无能为我换取更多的谩骂和殴打。”
我的表情、我的语气、我的眼神以及我的语言都是养父始料不及的。他惊愕地看着醉,忽然相信了养母所说的,“我这个一直被她们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早已不是原来的小逸飞,而是一个被妖魔附体了的冷血动物”。也就是那个时候起,父亲果真如母亲要求的那样,几乎不再和我交流。我跑到西山,遇到老霍的时候,就是那个阶段。
那个时候的我照顾弟弟时可谓尽心尽意、欣欣而忙,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给弟弟冲奶粉时,我严格按照妈妈规定的奶粉、温水、开水的量,几乎丝毫不差;给弟弟洗尿片时,我先用开水烫,再用刷子刷,几乎不用洗衣粉和香皂、肥皂;给弟弟擦臭臭时,我总是先用用温水浸湿的纱布轻轻地擦拭之后,再用纸巾沾去遗留在弟弟屁屁上的小水珠儿,然后小心翼翼地拍上爽身粉。
如果事情至此为止,也就万事大吉了。可是,母亲在偷偷地、严密地观察了我几天之后,情绪再一次失控,问题和麻烦也就无可避免地升级了。在冷眼观察了几天之后,母亲惊异地发现,我的年龄虽小,但做事严谨,滴水不漏,且能“忍辱负重”,演戏的本领更是远远地超过了她的想象。单单以我洗尿片时的情景来说吧,我那稚嫩的小手先是被热水烫得通红,再被毛刷那凌乱的刷毛扎出无数个小血点,接着被冷水冰得肿胀起来。这些细节,母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几度欲夺下我手中的尿片自己来洗,几度欲抱起我狠狠地亲上几口。可是,当母亲突然发现还没有满百天的小逸斌居然“咿咿呀呀”地和我说话,且说得没完没了的时候,一股妒火直接冲出了她的头皮,在她的头顶轰轰烈烈地燃烧起来。妒火燃起之时,我所做的一切在养母那里都有了另外一种解释。
那天夜里,我和我的弟弟都已熟睡后,母亲神秘兮兮地对父亲说:“我仔细地观察过,小逸飞在干活的时候从没有皱过一下鼻子,没有撇过一下嘴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你想想看,那么小的孩子,正是淘气、争宠、撒娇、耍赖的年龄,怎么可能这么懂事?我同事家的孩子,包括王大姐家已经十六七岁的女儿,一听说妈妈准备给他们生小弟弟或小妹妹,他们就吵着闹着表示反对,坚决不允许别人来分享父母对他们的爱。啧,啧,这小逸飞太不正常了。”
父亲疲惫地闭上眼睛,叹息道:“你总是疑神疑鬼的,累不累啊?我们单位的小张是少数民族,最近怀了二胎。她和大家说,她怀孕前征求过大孩子的意见,问他想不想要小弟弟小妹妹。人家那大孩子才七八岁,还是个男孩呢,高兴得直拍手。那孩子说,小弟弟小妹妹都好,一个也行,两个也行。还说,等小弟弟小妹妹出生后,他要好好保护弟弟妹妹。要我说啊,那个孩子和小逸飞才是正常的,那些不要弟弟妹妹的孩子都是自私的小气鬼,那是不正常的。”
“你知道什么呀?”我的母亲有些不耐烦了,提高了声音说,“我今天看到小逸斌和小逸飞咿咿呀呀地说话,可亲密可亲密了。小逸斌都没和我们说过几句话,怎么就和姐姐说话呢?肯定是小孩子间有另外一种语言,小逸飞用小孩子的语言拉拢了小逸斌。没准儿,她还和小逸斌说了我们的坏话呢。这个死丫头,太可怕了。小小的年龄城府就这么深。我告诉你啊,每当我盯着她看,总觉得她根本不是一个小孩子。”
“不是小孩子是什么?你越说越离谱了。快休息吧,别吵醒了孩子们。”母亲已经疲惫至极,实在不想继续聊下去。
“是什么?难道你一点感觉也没有吗?”母亲忽地坐了起来,借着昏暗的灯光,瞄了瞄我,又看了看小逸斌。当她确定我们两个都已熟睡,才勒着嗓子说,“我觉得小逸飞是被鬼魂附体了。鬼魂的目的可不是帮我们照顾儿子,她是想夺走我们的儿子。你不记得王大姐也说过吗?她说小逸飞根本就不像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她说小逸飞就像一个小精灵、小天使。她还说过,小逸飞根本就不像这俗世间的孩子,更不像我们的孩子。”
“你越说越离奇了。”父亲嘴里这样说着,后背却冒起了凉风。他不相信我是被鬼魂附体了,但是他怀疑我的母亲中了邪。他定了定神,壮着胆子说,“你还没被王大姐害够啊?如果不是她说话不加小心,也不会惹出后来这些事。以后,你别和她在一起,别听她妖言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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