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罪青春(血色蒙尘)》
第5节

作者: 贫道真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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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长的四、五个小时的艰难跋涉中,曾有一辆卡车从胡卫林的身边经过,但他还没来得及招手,那车就呼啸而过,之后,大路就又归了一片死寂。
  情形更加恶化了:每挪动一步都是艰难,每挺过一秒都是煎熬。人都说:祸不单行,果然没错。本来就干冷的戈壁,此时竟然又特么刮起了风,虽然风不大,但是夹杂着冰冷的空气吹过来,感觉象小刀子割在身上一样。皮肤开始传来针扎一样的刺痛,身上的部件也开始松散,变得更不听话了。胡卫林甚至觉得,如果他现在能大跳一下,肯定会掉落一地的零件。
  耳朵开始鸣响,眼前开始模糊,胡卫林开始出现了幻觉:他看到了很多的人,都是他认识的人!但是很模糊,他看不清具体是谁,但是他敢肯定,那都是他的熟人,他的兄弟!他还看见了滨城夏天的海滩,太阳很毒,很热,热得很舒服……

  胡卫林甩了甩头,脖子里的骨头好像被冻住了,格格作响,脑浆好像也被冻住了,一甩头“噗楞噗楞”的,好像被冻成了一坨儿。不过还好,那些的幻境都消失了,他可不想像个傻比一样在幻想中死去。
  可是没过多久,那些幻觉又来了:他仿佛看到一辆车从远处向自己驶来,隆隆的车声,亮亮的车灯……是幻觉?还是不是幻觉?去他大爷的,不管了!如果再错过这辆车,自己将不会再有任何活下去的机会。胡卫林把心一横:与其冻死在这戈壁上,还不如冒着被撞死的危险搏一搏。他艰难的举起双臂,尽可能舒展着已经僵化的身体,站到了马路中央。
  不是幻觉!卡车发出了刺耳的急刹车声,车身冒着青烟剧烈的扭动着,终于停在了胡卫林的面前。卡车卷起了一阵风,夹杂着一股烧糊的胶皮味儿迎面吹来,胡卫林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他真的站不住了!腿一软,他瘫倒了下去。
  刺痛,浑身的刺痛。这是哪儿?地狱?还是天堂?胡卫林……我们还是叫他毛仔吧,毛仔努力的想睁开眼,可一切都是那么徒劳。双眼处那种似要炸裂的痛楚,让他再度昏厥了过去。
  恍恍惚惚间,毛仔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灵魂离开了躯体,飘渺着飞上了云端,飞着,飞着……他看到了滨城,他看到了爸爸妈妈,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他又见到了童年时的大成和自己,那时候,大成还活着……
  日期:2015-09-23 20:04:42

  滨城,胶东半岛一座美丽的海滨小城!一九七四年十月里很冷的一天,林丛出生在这座小城的部队医院。他的父亲是一名威武的部队教官,母亲是一名受人尊重的人民教师,在那个年代里,这样的家庭是很令人艳羡的。
  当然,那也是一个只讲奉献的年代。在上级教育部门下达了“踊跃支援农村教育建设”的号召后,小林丛的妈妈毅然决然的抱起了才五个月大的孩子,回到了小林丛爸爸的老家。
  优秀教师,支教模范!光环是绚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可农村艰苦的生活条件,并没有击倒这个倔强的小妇人:条件越艰苦,她的信念越坚定。(很多年后,她回忆起这些往事,都觉得自己当时挺……那什么的。)
  学校给安排的住处就在校区内,是两间不太宽敞的小平房,厨房是那种与邻居何用的。房子收拾之后倒还算干净,只是不分昼夜出没的老鼠,成了小林丛妈妈的头号劲敌,为此,妈妈给小林丛起了个乳名:毛毛。这名字还真有一定的效果,自从有了这个能给自己壮胆的儿子的小名儿,老鼠出没的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猖獗了。
  那时候,每天充斥在毛毛妈脑子里的,只有两个词:学生!工作!带好学生就是自己的工作,做好自己的工作,才能更好的带好学生!白天,她把课程安排的满满的,课间短暂的休息时间,她小跑着回家给毛毛喂奶;晚上,她还要给学校的民办教师们讲授教学技巧,研究教程;回到家里哄睡毛毛后,她还要为自己第二天要上的课程备课。回想起那段往事,她自己都说:那时候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的干劲,真的把自己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这可就苦了毛毛了,几乎每次妈妈回去看到的,都是他蹬着腿在炕上大哭。没过多长时间,小毛毛的嗓子就哑的出不了大声了。

  转眼之间,四年就过去了,可这四年,毛毛过得并不快乐……
  这四年里,每过半年,爸爸才能有机会回老家探亲一次。在毛毛的眼里,爸爸是个亲密而陌生的人,他想亲近却不敢靠近:爸爸太严厉了。每次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功课,看毛毛又认识了多少字,又背了多少首诗。
  记得有一次,他又拿出那一摞字卡逐张让毛毛辨识。当他抽到一张卡的时候,毛毛慌了:他努力的回忆,却丝毫想不起关于这个字的任何讯息。几番启发之后,林教官的眼神由焦虑变得不耐烦了:“你是中国人,怎么连‘国’字都不认识?!”
  第二轮开始,当抽到‘国’字的时候,毛毛眼看着房子顶棚,咬着嘴唇做着思考状,林教官有些绝望了;第三轮,依旧……林教官崩溃了,甩下字卡忿忿的转身而去。出门前留给毛毛妈一句话:“这孩子让你给教傻了!”
  灶台前,正蹲身烧火做饭的妈妈问道:“毛毛,爸爸刚回来,你就惹爸爸生气了?”

  毛毛爬下炕,亲昵趴在妈妈后背上,搂住妈妈说了实话:“妈妈,我是故意的。”
  “啊?为什么呀?”妈妈一惊,问道。
  毛毛很不屑的说道:“其实后来我认识那个字了,不就是‘国’嘛!我那是特意气他的,看他那个熊样儿。”
  看着儿子那一脸稚嫩的得意,毛毛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晚上,当妈妈对林教官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林教官怔了良久,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让这个小东西给耍了?!”
  这四年里,毛毛懂得了什么叫相依为命。每天妈妈上班前,他都会紧紧搂住妈妈的腿,仿佛多搂一会儿就会多些温暖;仿佛多搂一会儿,妈妈就会为他而留下来。
  可是,随着那声清脆的落锁,宣告毛毛的世界进入了冷清。他会迅速的爬上炕,用小手拍打着窗户:“妈妈,妈妈,早点回来。”每天他都这样送走妈妈,每次妈妈都没有回头。其实他不知道,每天妈妈走出家门的时候,脸上都是挂着泪水的。
  这四年里,毛毛过早的品尝了孤独。每天,他都会趴在小窗台上观望外面的世界,偶尔有附近的小朋友从窗前路过,他都会轻拍着窗户,怯怯的请求:“你能陪我玩会儿吗?我给你糖!”那是一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尤其是在农村,糖果成了小孩子们眼中的圣物,毛毛没有小伙伴,却有着爸爸每次带回来的成罐的奶糖。

  最难熬的就是冬天了。记得毛毛四岁时的那年冬天,毛毛送走妈妈后发现他的小窗户被冻住打不开了,玻璃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花,彻底的隔绝了他与外面的世界。在不断的尝试后,他惊喜的发现:把手贴到玻璃上会融化玻璃另一侧的冰花。于是他不断努力着,手冻木了就换另一只,另一只冻木了他就贴上小脸……终于,他拥有了一小片透明的窗户:外面的世界,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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