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4-07 20:35:04
唐三藏(一)
尚在襁褓的他,随江水流入慈宁寺。
那些小沙弥笑他是江流儿。
他,法号三藏。
他出世以来,所言不多。
鸟儿还不到飞的时候,就该好好待在巢里!
是以,他成日坐在菩提树下。
在他七岁那年,适逢战乱、饥荒,寺中每日都有人死。
三藏问,我们天天拜佛,佛知道么?
师父说,或许知道吧。
三藏问,那佛为何见死不救?
师父说,佛这么做肯定有玄机,心存相信就好。
三藏说,弟子不信!
师父叹了叹说,他们没有死,是佛祖不忍他们受苦,召他们去西天极乐了。
三藏说,弟子也想去西天见佛祖。
师父说,佛祖还不想见你,你还未到那个度。
三藏问,那个度?
师父说,奄奄一息的那个度。
三藏说,弟子也准备了。
师父说,不会的,你是师父唯一的弟子,而师父是主持的师弟,我们会活下来。
三藏明白了,那些去见佛祖的师兄弟,是因为他们没有一个好师父。
那一年,很多灾民被拒在佛门之外。
一天,三藏把分到的一个馒头抛向高墙外。
师父问,一个馒头能救一千灾民么?
三藏说,这不是一个馒头,是一个希望。
师父说,你会害死他们!
三藏说,弟子只想救他们!
师父说,你救不了他们,就不要给他们希望,会适得其反。
高墙外传来打斗惨呼声,灾民为了争一个馒头打得头破血流。
每天都从高墙外传来近乎疯狂的欢呼声:又死了一个!大伙赶快生火,那位手脚麻利点拿到河中清洗干净。
三藏问,佛门之外有人吃人,我们也不管么?
师父说,我们连自己都顾不上了。
三藏哭了,弟子想救他们。
师父说,等你长大了就可以救他们了。
三藏问,弟子什么时候长大?
师父说,等你能救他们的时候,你就长大了。
三藏低头想了想,才知道师父说的是废话。
师父说,三藏,你饿么?
三藏摇头。
师父说,你果真不饿,为何我灌了一大壶水蒙骗肚子?
三藏说,我们一天能分到三个馒头,合起来有六个馒头,六个馒头救不了我们两个的命,只够救一个,师父,弟子想你活下来。
师父说,你想让为师厚着老脸去向主持多要两个馒头么?
三藏说,师父知道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师父尖叫,你竟然为了活命想让为师厚着老脸去向主持多要两个馒头?
三藏说,算了,不说了。
师父说,你有空瞎想,还不如念经。
三藏说,念经有用么?
师父说,有用的,三藏,时间分为三个阶段,过去,现在,将来,你在现在念经,就能忘了过去,不想将来。
三藏说,不能救人的经,弟子不念。
师父问,当真不念?
三藏说,不念!
师父说,好!那你以后也不用念了,反正你也不信。
八岁那年,师父说,三藏,我再也教不了你什么了。
从此后,师父只告诉他什么不该做,该做什么却不说。
日期:2014-04-07 20:37:37
第五章 唐三藏(二)
在三藏九岁那年,天下大统,慈宁寺成为大唐国寺。
大善、大德、大智乃国寺三位高僧,大善贵为国寺主持。
大德有德,大智有智,此二僧为主持大善的左膀右臂。
大德有一个弟子,法号三藏,寡言少语,是出了名的默僧。
大智有一个弟子,法号智德,能言善辩,舌灿莲花。
主持门下并无入室弟子,是以众僧以为,下一任主持人选,多半是着落在三藏与智德二人身上。
智德每天都很忙,忙着辩经,他辩机无双。
三藏每天都很闲,常自静坐菩提树下,一坐就是一天。
他们念经时,三藏在悟经。他们悟经时,三藏则在参禅。
他们似乎永远都慢了三藏一步。
一日,寺中莲花盛开,三藏与师父大德并肩漫步,极目观赏。
三藏感觉到,师父的步伐有些沉重,他有话要说。
“三藏,你看水上那一朵朵莲花的盛开,光灿夺目。”
“莲花也有开在水中的,水下的莲花,不染一尘,默默绽放!”
“世人只见水上莲,谁会留意水下莲?”
“水上莲俯拾皆是,水下莲绝无仅有!”三藏顿了顿,“水上莲会被风沾染上尘土的气息!只有水下莲才拥有‘荷花’真正的气息!”
莲花为佛花,他们似乎在说莲花,又似乎在说禅。
大德乏语相对,枯黄脸面愈加黯然得没有一丝生气。
三藏语毕后悔,师徒之间辩禅没必要分出对错输赢来,更何况师父年事已高,将要不久人世。
大德其实是想让三藏与智德争一争风头,现在看来,三藏超脱得从来不以智德为对手,也不以主持之位为意。
大德不经意间往菏池一瞥,看到荷花一朵接着一朵盛开,不禁暗暗称奇,荷花的盛开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根本不易察觉。他不可置信的使劲揉了揉眼,可是,他确然真真切切的目睹了荷花的盛开,难道时光在一瞬间以数倍的速度飞逝了么?更奇怪的是,荷花是以直线的方式一朵接着一朵盛开。
大德终于留意到三藏每迈出一步,水中的莲花便盛开一朵。
他,步步生莲。
自从大德遁入空门,已经不识眼泪为何物,此刻禁不住泪眼盈眶,他在行将朽木之年,终于不可避免的感动了一次,因为他见到期待已久的真佛!
“三藏,等等师父!别欺负老年人腿脚不利索!”
三藏没有等,他后退了数步。
“好孩子,师父的确已经教不了你什么了。”
三藏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一老一少并肩漫步,沐浴在夕阳西下的余晖中,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和谐……
从此后,大德再不提此事,面对大智的冷嘲热讽,他只说过一次,你的弟子智德只能成为寺中主持,而我的弟子三藏,他是要成佛的。此言惹得大智当即呕血。于是,寺中便流传着这么一种说法,三藏根本不屑于与智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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