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袍哥》
第22节

作者: 善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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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4-04-12 23: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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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霄顶的郑八方同样担心白师长派兵剿他,派出若干耳目到省城打探,白部没有调兵遗将迹象,师部也像平时一样,四平八稳。一切风平浪静。
  郑八方揣测,白师长这次太丢面子,战端一开,消息自会不胫而走,倒不如那壶不开,不提那壶。尽管如此,郑八方还是约束本部,少做生意,尽量低调,不刺激军方,反正手上有二十万大洋开销。
  倒是牛、白两部之间,这里不生津,那里不窖口(生疮后结痂好转),不时有军事摩擦。军阀之间,又要神仙打仗,凡人遭殃了。

  时隔一年,郑八方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当一个“卖客”报告说,昌、符两县交界处,有一家姓尹的富户同时死了老爷、太太,正在调集头寸,操办丧事,便决定捞他一票。
  下手的时机,选在上百号人抬棺出殡之后。等那一大帮人放着火铳、敲着响器,一路上扬幡撒纸、又哭又嚎,渐行渐远,郑八方的人将其宅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把不多的几个守宅人关进一间偏房,放手劫掠,结果大失所望,只搜罗到几十个银元,其中一部分还是女人房中的私房钱。
  拉出一个守宅人来问,才知尹家富户,早已是空腔腔,却死要面子,在外还绷劲仗显富。就连外面送葬的场面,都是一个姓周的商贩看不过去,出面撑起的。
  郑八方听到又冒出个姓周的商贩,眼珠一转:打酱油的瓶子,就打不得醋?姓周的既然肯出头,说明他比丧家有油水。遂指挥喽罗追了上去。
  这商贩正是周泰达,来吼川坝老林鸦片种植户中收购大烟的。听说尹家二老双双烧大烟,千金散尽,如今双亡,连丧葬钱都凑不够,以至停尸数日。便慷慨解囊,尹家才得以办席治丧、抬棺出殡,而端灵牌的本该是大儿,那不胎害的东西,也从小是瘾客,长到三十岁,还脚妑手软,不能灵便走动,只好由小儿捧灵,真是呜呼哀哉!
  周泰达动了恻隐之心,愿意出面帮办丧礼,前提是不能把钱给尹家的人,以免又拿去烧烟挥霍。抬棺的、放火铳的一应人工,都由他开工钱,统一指挥。
  两具棺材一出场口,便遇到缉私卡子。这些守卡人,个个是老鬼,懂得走私鸦片的各种板眼,要是见着一个穿学生装、戴眼镜的,手里捧一本厚厚的词典,他们就会盯住那词典,拿过来一翻弄,鬼的词典!不过是贴着词典封皮的、装鸦片的盒子。要是有运马桶的,他们会将马桶一层假底抠开,查出内藏的鸦片。甚至抱着睡熟的娃娃的妇女,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手背往那“熟睡”娃娃的鼻孔处一挨,没点气息。抱过死孩揭开衣服,肚皮上有针缝的路子,妈的,鸦片藏到了死娃娃肚皮里。这些历练,当然是守卡中千锤百炼而成。老鬼们名为缉私,实为“私缉”,军队和武装烟帮经过,屁都不放一个,遇见私贩子,便全部吃掉,大烟归己。

  尹家死了人,卡上人员是知道的,还到丧家吃过九斗碗。现在出殡,自当放行。例行公事般对送殡者摸身后,一一挥手走人。
  当八人抬的棺材通过时,守卡人对这么大一个家伙,是该看一看的。抬棺人被叫停,卡内有人拿出撬棒,打算撬棺一窥。送葬亲属一齐惊呼,死人已经落棺,万万动不得。守卡人对于扯筋角逆的事,经历得多了,还是将棺盖撬出一条缝,一股逼人的臭气窜起,杀鼻而来,巴到臭,差点让守卡人窒息。赶紧掏手帕,捂住鼻子,用手电筒朝缝内照看,只见死人浮肿的半边脸,死鱼般的眼睛,散射着尸光。臭气加厌恶,加之刚才酒足饭饱,哇的一声便吐了出来。

  头具棺材抬走了。第二具棺材过来,先前的撬棺人吐了一摊,蔫耷耷退到卡内,整死不愿再干。守卡的头儿觉得偌大一个棺材,看都不看一下说不过去,就走到棺边,也懒得撬棺盖了,贴着盖子和棺身的缝隙嗅了一嗅,里面溢出一股死猫烂耗子的臭气,使之如吃了苍蝇。卡上头儿眉头一皱:“抬走抬走!”
  周泰达不显山不露水地走在人群里,通过卡子后,长出一口气,回头看卡子,心头一紧,后面远处有人像鬼撵来一样跑。倒不是卡上的人又追了上来,而是关卡后一箭之地,一拨手绰长枪的黑衫汉子,正没命地追赶。
  周泰达见不远处有一茅厕,就梭将进去。
  送葬队伍继续赶路,不过半条场街的样子,棒客们就追上,叫停了队伍。郑八方问:“哪位是周老板?”送葬人四处看,互相盯,开不起腔。郑八方走到那端灵牌的孝子面前问:“你是周老板吗?”孝子怕兮兮地说:“我是尹,尹家老二。”“周老板喃?”“不,不见了。”

  “怪都搞出来了!”郑八方说,“我们得到消息,周老板跟你们在一起,未必然他还能钻地?”下令通搜一遍。百十号人都被一一拉到孝子面前指认,没有。喽罗们扒孝服、摸包包,不过搜出五毛、三毛的,最多是抬棺人,也不过一个银元。郑八方火冒三丈,都他妈是刮不出油的鸡脚杆!穷得起干灰。遂走到尹老二面前,给他一耳光:“我晓得姓周的帮补了你家丧葬费,你就装疯迷窍。要是再‘侒起’,就把你一起钉在棺材里,去陪你家老人!”尹老二浑身哆嗦:“可,可能周老板先到了墓地,指派人在挖坑。”郑八方夺过他手里的灵牌子,塞给另一个送葬的,全队跑步前进。

  那新端灵牌的孝子居然能跑,体力远强于尹家老大、老二。一行人离开官道,进入岔路,开始上坡,棒客们气喘嘘嘘,郑八方仍在催命喊跑,个个累得屁是屁,汗是汗。
  前面山凹处,果然有十来人挥锄挖坑。端灵牌的指了指一个背着双手的人说:“那就是周老板。”
  郑八方累得,跑得,身先士卒地先到,对那背着手监督挖坑的人叫出一声“周老板”。
  那人不惊不诧地说:“郑棚主,我是吴盛宗,多日不见,就把我当成啥子周老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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