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演义:古典诗词解读舍我其谁,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第45节作者:
李晓润 日期:2014-04-13 17:22:53
科举考试的状元多是考试机器,但也有一部人确实才华横溢,唐朝诗人王维、祖咏、钱起就是状元出身,明朝状元杨慎写了《三国演义》的开篇词《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清朝状元俞樾以一句“花落春仍在”打动主考曾国藩。状元成才比例最高的朝代就是南宋,南宋著名文人张孝祥、陈亮、文天祥都是状元出身。
陈亮原名汝能,字同甫号龙川,浙江永康人。陈亮的曾祖父陈知元在北宋宣和年间“以武弁赴京守御,从大将刘元庆”,在和金兵作战时牺牲。这是陈亮后来力主抗金的重要原因。
据说陈亮一出生就目光犀利,把接生婆吓得跌坐在地。被他盯着看的人有如芒刺在背,浑身不自在。他从十几岁开始就远胜流辈,才气超迈,尤其喜欢谈论古人用兵成败。婺州郡守周葵偶然看到他写的《酌古论》,把他找来辩论。陈亮侃侃而谈。周葵大为倾倒。陈亮成为周葵最年轻的幕僚。后来周葵做了宰相,经常带着陈亮接见宾朋,陈亮因此得以遍交天下豪俊。
孝宗乾道五年宋金议和,南宋君臣庆幸和平来临,陈亮却认为应该继续备战,不能心存侥幸。当时婺州把他作为解头送往临安参加进士考试,陈亮趁机献上《中兴五论》。宋孝宗开始注意陈亮。不过主考认为陈亮鼓吹抗战不合时宜。陈亮被迫回家种田,在家晴耕雨读近十年。
日期:2014-04-13 17:23:18
陈亮的《一丛花》(溪堂玩月作)就写于躬耕期间。
冰轮斜辗镜天长,江练隐寒光。危阑醉倚人如画,隔烟村、何处鸣桹?乌鹊倦栖,鱼龙惊起,星斗挂垂杨。 芦花千顷水微茫,秋色满江乡。楼台恍似游仙梦,又疑是、洛浦潇湘。风露浩然,山河影转,今古照凄凉。
宋孝宗淳熙五年,三十五岁的陈亮再次上书,而且连上三封。他指出南宋朝廷绝不可能“安坐而久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建议皇帝“痛自克责,誓必复仇,以励群臣,以振天下之气,以动中原之心”。他对当时读书人无情批判,“今世之儒士,自以为得正心诚意之学者,皆风痹不知痛痒之人也。举一世而安于君父之仇,而方低头拱手以谈性命,不知何者谓之性命乎?”朱熹以为自己就是陈亮痛骂的儒士,从此和陈亮有了心结。
宋孝宗看到之后深受触动,他召见陈亮并把陈亮的书事张挂在朝堂之上激励群臣。大臣曾觌自告奋勇去通知陈亮,不料陈亮根本看不起曾觌,认为朝廷派他来是对自己的轻视。听说曾觌已经到了家门口,陈亮翻墙溜走。曾觌脸上无光,其他大臣也讨厌陈亮轻狂,所以一起在宋孝宗面前诋毁陈亮。
日期:2014-04-13 17:23:46
有人问陈亮有机会做官为什么不做?陈亮说:“我想为国家开创数百年基业。区区一个按部就班的小吏,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陈亮回家后每天聚友携妓,痛饮狂歌。他随口封歌妓为贵妃。有酒友问:“既然封了贵妃,那就应该有宰相。谁做宰相呢?”陈亮说:“当然是我陈亮。”随后大家煞有介事地模仿朝中礼仪,互相参拜,甚至山呼万岁。有位和陈亮怀恨在心的人听说这件事之后,跑到刑部去告陈亮大逆不道。
刑部侍郎何澹曾经做过主考,陈亮落第后到处宣传他有眼无珠,此时趁机报复。他把陈亮拷打得体无完肤。这件事传到宋孝宗那里,宋孝宗派人暗中调查,知道真相后勃然大怒,把陈亮认罪的案牍扫落地上,质问何澹“秀才醉后胡说,何罪之有?”
不久之后,陈亮的一个家丁失手杀人。正好被杀的人曾经辱骂过陈亮之父,于是死者家属认定陈亮是幕后主谋。地方官打得陈亮的家丁死去活来,家丁却始终不承认这件事和陈亮有关。此案传到朝廷,有关部门再次把陈亮关进天牢。宰相王淮知道宋孝宗不想处死陈亮,辛弃疾等人也极力营救。陈亮再次死里逃生。
日期:2014-04-13 17:24:23
淳熙十二年十二月,宋孝宗命大理少卿章森(字德茂)为万春节正使,北上金国为金世宗完颜雍贺寿。陈亮填了一首《水调歌头》送别章德茂。
不见南师久,漫说北群空。当场只手,毕竟还我万夫雄。自笑堂堂汉使,得似洋洋河水,依旧只流东?且复穹庐拜,会向藁街逢。 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于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万里腥膻如许,千古英灵安在,磅礴几时通?胡运何须问,赫日正当中。
这首词气势磅礴,一向自负的辛弃疾深表佩服,派人送给陈亮一船好酒。
淳熙十五年,陈亮亲自到南京、镇江一带观察江山形势,登上镇江北固山甘露寺内的多景楼,写下名作《念奴娇》。
危楼还望,叹此意,今古几人曾会?鬼设神施,浑认作,天限南疆北界。一水横陈,连冈三面,做出争雄势。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因笑王谢诸人,登高怀远,也学英雄涕。凭却江山,管不到,河洛腥膻无际。正好长驱,不须反顾,寻取中流誓。小儿破贼,势成宁问强对。
陈亮回家之后发奋读书,学问日新月异,他自豪地宣布:“研穷义理之精微,辨析古今之同异,原心于秒忽,较礼于分寸,以积累为工,以涵养为正,睟面盎背,则于诸儒诚有愧焉。至于堂堂之阵,正正之旗,风雨云雷交发而并至,龙蛇虎豹变现而出没,推倒一世之智勇,开拓万古之心胸,自谓差有一日之长。”这段话暗讽朱熹、吕祖谦等人为旁门左道。朱熹更加怒火中烧。
日期:2014-04-13 17:24:57
淳熙十四年,太上皇宋高宗赵构退休多年之后驾崩,金国使节前来吊唁,态度傲慢。陈亮再次上书指斥金人狂悖无礼,希望激励宋孝宗父子。此时宋孝宗也想效法高宗提前退休,因此对陈亮置之不理。这封奏书又一次把朝中大臣骂得狗血淋头。众怒难犯,陈亮听说有人想找他算账,连夜逃回永康。
宋孝宗连续几次暗中相救,朝野都知道陈亮有宠于皇帝,陈亮自己也到处吹嘘。乡人因此非常尊敬陈亮,都以请到陈亮赴宴为荣。有一次主人为了对他表示优待,特意在他这一桌的炖肉里放了胡椒。没想到有个和他同桌的人回家之后一命呜呼。讨厌陈亮的人趁机落井下石,诬告陈亮在酒肉里下毒。
大家以为这回陈亮必死无疑。大理少卿郑汝谐看见了陈亮的供状,惊叹道“此天下奇材也。国家若无罪而杀士,上干天和,下伤国脉矣。”他在刚刚登上皇位的宋光宗面前极力为陈亮辩护。陈亮再次逃过一劫。
陈亮的狂狷会让人想起杜甫祖父杜审言。不过他虽然狂妄,但是对辛弃疾却心悦诚服。他自命文采风流,可是辛弃疾比他写得更好。他可以纸上谈兵,辛弃疾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日期:2014-04-13 17:25:19
两人初次相见就很有戏剧性。辛弃疾庄园前面有一座小桥,陈亮第一次去拜访的时候,他的马因为桥面缝隙太大,心生惧怕不肯过桥。陈亮一怒之下挥剑斩断马头。辛弃疾在自家楼上远远看见,大吃一惊。
辛弃疾隐居上饶期间,陈亮和辛弃疾经常往来。辛弃疾寄给陈亮的词有很多名篇,陈亮的《贺新郎》(寄辛幼安和见怀韵)也非常豪迈。
老去凭谁说?看几番,神奇臭腐,夏裘冬葛。父老长安今余几?后死无仇可雪。犹未燥、当时生发。二十五弦多少恨,算世间、那有平分月。胡妇弄,汉宫瑟。 树犹如此堪重别。只使君、从来与我,话头多合。行矣置之无足问,谁换妍皮痴骨?但莫使伯牙弦绝。九转丹砂牢拾取,管精金只是寻常铁。龙共虎,应声裂。
可能是因为多次被人陷害入狱,陈亮特别敏感多疑。辛弃疾做镇江知府时,陈亮曾去探望。两人都认为杭州城水位比西湖低,很容易被金人水淹七军,不适合做都城。当晚陈亮留宿在辛弃疾府上,半夜醒来想起辛弃疾对自己说了很多军国大事宫廷机密,担心辛弃疾杀人灭口,竟然连夜偷了一匹骏马逃走。过后又试探着向辛弃疾借钱买房。辛弃疾一笑置之,慷慨解囊。
日期:2014-04-13 17:27:09
陈亮飞扬跋扈特别高调,既为了宣传抗战也为了打动天子,可惜唯一的收获就是声名狼藉穷困潦倒。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妻离子散借贷无门,终于决定向现实低头。当时宋光宗因为很少去重华宫给太上皇宋孝宗请安,大臣们对此议论纷纷,暗中指责光宗不孝。绍熙四年进士考试的策论题目是“礼乐刑政之要”。陈亮趁机为宋光宗辩护,他说在宋孝宗做皇帝的二十八年时间里,作为儿子的宋光宗事事关心,这就是最大的孝顺,没必要做样子给外人看。宋孝宗、宋光宗和太子即后来的宋宁宗看见陈亮为皇室解围,皆大欢喜。陈亮得到皇室肯定,不出意外成为状元。可惜他没有做官的命,回到家乡彻夜庆祝,乐极生悲一醉不醒。
陈亮和辛弃疾气味相投,词风也非常接近。刘熙载《艺概》说“同甫与稼轩为友,其人才相若,词亦相似”。 陈亮去世后四十年,他的著作被编辑为《龙川集》出版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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