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演义:古典诗词解读舍我其谁,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第44节作者:
李晓润 日期:2014-04-03 11:01:37
第十七回 胡邦衡名扬千古 陈同甫不可一世
在民族存亡的紧要关头,南宋初年出现了一些士族英豪。他们不以文人自居,但是他们的文章天下传诵;他们的官不大甚至没有做官,但是敢于和权臣直接对抗;他们不像张载、朱熹那样口谈道德,聚徒宣讲自己的政治主张,但是天下景仰。他们的代表人物是胡铨、陈亮。
胡铨字邦衡,他是欧阳修的老乡,江西庐陵人。他和岳飞是同龄人,北宋灭亡的时候已经二十多岁,正是热血沸腾、对国恨家仇最敏感的年龄。南宋建炎二年,宋高宗赵构深感人才缺乏,亲自面试进士,他出的试题是“治道本天,天道本民”。胡铨的策论洋洋万言,讽刺宋高宗如汉文帝召见贾谊,不问苍生问鬼神,同时直言朝中大臣平庸无能。赵构见而异之,想把他录为状元。大臣觉得他说话太直,不利和谐安定,移至第五名。
中进士后胡铨做了抚州军事判官,就在他赴任前夕,从南昌逃往赣州的隆祐太后一行经过庐陵,金兵轻骑跟踪追击。胡铨闻讯立刻召开村民大会,号召大家拦截金兵。不料胡铨在台上动员了半天,村民们毫无反应。
胡铨问:“你们是担心金兵太强还是害怕会有死伤?我们的任务主要是破坏道路和桥梁,不必和金兵正面较量。”
一个中年村民回答说:“我们不怕这些禽兽,他娘的,实际上我们早就想和他们过过招。我就不信这些强盗刀枪不入。”
其他村民随声附和。
日期:2014-04-03 11:02:03
胡铨接着问:“那你们是怕受伤之后,官府每年发的伤残补助只够买两筐红薯?你们放心,官府不会这么绝情。就算他们真的这么刻薄,我胡铨负责给大家疗伤养老。那些有孩子正在读书的家庭,将来孩子参加考试还可以破格录取。”
村民们依然不为所动。
胡铨大惑不解:“我知道你们都有满腔爱国热情,而且也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你们跟我说实话,为什么不愿意拦截金兵?”
有个村民嗫嚅着说:“我们想让你答应一件事情。”
“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无论什么我都答应。”
“我们最怕听你讲忠君爱国那一套,你要是答应以后不再给我们上课,我们就算死在战场也心甘情愿,更不稀罕考试加分。”
胡铨当场闹了个大红脸。他一向以自己的口才自豪,没想到村民们如此害怕政治说教。
胡铨带领村民成功阻滞金兵,使隆祐太后一行安全进入三面环水易守难攻的赣州城。他因功晋升承直郎。绍兴五年,张浚征辟他为幕僚,他没有应召。兵部尚书吕祉对他非常欣赏,以贤良方正推荐。宋高宗接见胡铨并让他做了枢密院编修官。
绍兴八年宰相秦桧主持和谈,胡铨去政事堂找秦桧理论。秦桧躲到一边,让亲信参知政事孙近应付胡铨。金国使者随后以“诏谕江南”为名来到临安,完全把南宋当作附庸。胡铨终于忍无可忍,写下两宋第一雄文《戊午上高宗封事》,抗言“义不与桧等共戴天。区区之心,愿断三人头,竿之藁街,然后羁留虏使,责以无礼,徐兴问罪之师,则三军之士不战而气自倍。不然,臣有赴东海而死尔,宁能处小朝廷求活邪?”
日期:2014-04-03 11:02:41
这封谏书公布之后,天下传抄。宜兴进士吴师古刻版印刷,金国使者千金求购。秦桧以“狂妄凶悖,鼓众劫持”的罪名把胡铨除名并编管昭州。昭州即今广西平乐,在桂林阳朔附近,当时非常荒凉。朝中大臣纷纷出面营救。秦桧只好让胡铨改监广州盐仓。
绍兴九年,胡铨改任威武军判官。十二年,秦桧党羽罗汝楫诬告胡铨妄议朝政。胡铨被除名编管新州。下面这首词也是胡铨的罪名之一。
好事近
富贵本无心,何事故乡轻别。空使猿惊鹤怨,误薜萝风月。 囊锥刚要出头来,不道甚时节。欲驾巾车归去,有豺狼当辙。
“富贵本无心”从胡铨嘴里说出来特别可信。因为他如果有心富贵,就应该明哲保身,根本没必要得罪秦桧。
胡铨虽然在官场一再受挫,但在民间声望很高,正所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很多官员不惧株连为胡铨送行,到处都有人请胡铨参加酒宴。胡铨喝醉之后继续大骂秦桧及其走狗。绍兴十八年新州知州张棣告他谤讪怨望牢骚满腹。胡铨远谪吉阳军即今海南三亚。吉阳军是当时最偏远的军州。
日期:2014-04-03 11:03:19
胡铨在绍兴八年请斩秦桧,直到绍兴二十六年秦桧病死才内迁衡阳,虽然在宋孝宗即位后官至权兵部侍郎,但一生最好的时光已经留在蛮荒。而填词在他眼里又是壮夫不为的雕虫小技,因此胡铨留下来的词作寥寥无几。
菩萨蛮
银河牛女年年渡,相逢未款还忧去。珠斗欲阑干,盈盈一水间。 玉人偷拜月,苦恨匆匆别。此意愿天怜,今宵长似年。
浣溪沙
匆匆春归没计遮,百年都似散余霞。持杯聊听浣溪沙。
但觉暗添双鬓雪,不知落尽一番花。东风寒似夜来些。
《菩萨蛮》写少年情怀,《浣溪沙》写暮年心态。胡铨代理兵部侍郎之后曾亲临前线,看见金兵耀武扬威而他已经年老体衰,不但不能冲锋陷阵反而需要亲军护卫,他越想越不对,辞官回家养了一只鹦鹉,每天教它骂秦桧。
日期:2014-04-03 11:04:02
赵鼎是山西闻喜人,宋徽宗崇宁五年中进士后做过河南洛阳令。金兵攻陷开封的时候,身为开封士曹的赵鼎来不及逃走。金人把文武百官聚集在一起,要他们推举张邦昌为皇帝。赵鼎和张浚、胡寅逃入太学拒绝签字。
到了南宋之后,赵鼎官至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也就是总理兼国防部长。他举荐过岳飞、韩世忠等抗金名将。在他做宰相期间,因为反对和议多次和秦桧冲突。绍兴八年赵鼎被贬往海南岛。雷州知州王惕和广西将领张宗元都因帮助赵鼎被秦桧调走。秦桧专门派人监视赵鼎言行,要求海南地方官定时报告。
赵鼎知道秦桧不会放过他,派人对儿子赵汾说“我不死肯定会连累全家”,随后绝食自尽。临终前自书墓志铭,“身骑箕尾归天上,气作山河壮本朝。”
赵鼎是海南五公祠供奉的“五公”之一,和唐朝名相李德裕、宋朝名相李纲、李光以及胡铨一起受到历朝祭祀。
日期:2014-04-03 11:04:33
一般词选喜欢选录他的《满江红/惨结秋阴》,我更喜欢他的《鹧鸪天》(建康上元作):
客路那知岁序移,忽惊春到小桃枝。天涯海角悲凉地,记得当年全盛时。 花弄影,月流辉,水精宫殿五云飞。分明一觉华胥梦,回首东风泪满衣。
传说黄帝梦游华胥国境。华胥氏是伏羲、女娲的母亲,华胥国是中国神话中的伊甸园,繁荣安定。中国的古称“华夏”就来源于华胥和夏朝。赵鼎梦见南宋象华胥国一样强盛壮美,醒来知是梦,不胜悲。
他的《画堂春》(春日)有花间气象。
空笼帘影隔垂杨,梦回芳草池塘。杏花枝上蝶双双,春昼初长。 强理云鬟临照,暗弹粉泪沾裳。自怜容艳惜流光,无限思量。
日期:2014-04-03 11:04:54
周紫芝字少隐,安徽宣城人。宋高宗绍兴初年进士。做过枢密院编修官、右司员外郎。绍兴二十一年出知兴国军。兴国军即今湖北阳新。周紫芝后来退隐庐山,自号竹坡居士。著有《竹坡诗话》和《竹坡词》。
周紫芝的词清新婉转,完全看不出他是个每逢秦桧父子生日一定写诗祝贺的人。
江城子
夕阳低尽柳如烟,淡平川,断肠天。今夜十分霜月更娟娟。怎得人如天上月,虽暂缺,有时圆。 断云飞雨又经年,思凄然,泪涓涓。且做如今,要见也无缘。因甚江头来处雁,飞不到,小楼边。
他的很多词毫无林下风致,反而缠绵多情。难道他和林逋一样为爱归隐?
踏莎行
情似游丝,人如飞絮,泪珠阁定空相觑。一溪烟柳万丝垂,无因系得兰舟住。 雁过斜阳,草迷烟渚。如今已是愁无数。明朝且做莫思量,如何过得今宵去?
鹧鸪天
一点残红欲尽时,乍凉秋气满屏帏。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 调宝瑟,拨金猊,那时同唱鹧鸪词。如今风雨西楼夜,不听清歌也泪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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