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4-19 22:3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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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龄联系了一所小学，要去试讲。这教职是不好谋的，每年寒暑假，各校教师都自然解雇，聚到少城公园的茶园里喝茶，等着校长来重新聘人，中间不乏削尖脑袋，塞包袱，走新老校长门路的，是为叫咕咕的“六腊战争”。庄龄还没毕业，就有新民小学同意她去试讲，机会难得。
　　试讲很成功，学生听得津津有味，坐在后排的校长，也听得笑眯眯的。庄龄讲课口齿清楚，娓娓道来，还能旁征博引，而出色的相貌，也受到学生喜欢。
　　试讲中，庄龄意外发现，展金海穿着军装也在窗外听。课完后，展金海要陪她回师范校，两人一道走向九眼桥方向的校址。庄龄奇怪展金海咋晓得她今天试讲而来旁观，展金海说：“我现在是新民小学的体育教师呀！”
　　这就更奇了！难道展金海从军校毕业，没担任军职？展金海说，毕业后就当了见习排长。嗣后，他的高年级同学银勇，已在白部当了连长，请他去当连副；另一位高班同学，是牛部的连长，也请他去任职连副，两边一争，都闹得不愉快。他干脆一边都不去。恰好新民小学到部队来请人去兼职一**育教师，营长和校长是老交情，就让他来了。
　　到了师范校，展金海又陪着庄龄在树木蓊郁的校园里漫步一圈，送给她一串项链，上面是磨得鱼光水滑的圆勃勃的骨质东西，展金海说，这是和父亲一起在铁鞭镇老林里猎得一只黑熊的牙齿，打磨而成的。庄龄很喜欢，就收下了。展金海回营时，庄龄却又陪他出师范校，走了一程。
　　庄龄成了新民小学正式教师。一天课余时，正好展金海在上体育课，庄龄去看，一到操场，外面围墙传进来锅贴饺子和炒板栗的香气。庄龄吸了一口气，说声“好香”，便见展金海隔着个垫子，向她跑来，快到垫前时，腾空一跃，手早早触垫，再是背部落到垫上，真是跃得高，滚得灵。原来是在教学生做鱼跃前滚翻，先做的示范。学生们排成一牌，挨个向垫上跑去，到了后，个个劫场，无不是把手触了垫子，头也挨了垫子，才翻过去，把鱼跃前滚翻，做成了不跃前滚翻。有几个偷奸耍滑的，跑得快，动作连贯，却仍是生怕把头拄痛了，飞快地要跃，到垫时，没一点跃的味道，而是脑袋快速一拱，着了垫才翻滚。看得庄龄想笑。

　　展金海火眼金睛，说这叫“假滚翻”，关键在身体要腾空，脑袋要贴胸，下落的时候，最先落垫的才不是头，而是背。接着又做了示范。毛病抓得准，要点很清楚，学生中很快就有人会做了，没见人把头筑到颈项里去。
　　展金海又教学生跳马。其示范动作更是让学生叫绝，飞人似的，疾跑而来，两手扶住木马的屁股时，身体已经腾空，两腿甩到天上，已经高于前臂，庄龄心都紧了。
　　展金海放手之时，两腿分开趁势向前一甩，掠过一米多长的木马，就跳到前面稳稳站定。这难度更大，学生们都只能跳起后，骑在木马上，展金海也不急于求成，叫学生先找跑动到位后，跃起扶马臀的感觉，由于执教得法，一堂课下来，竟有几个灵醒的学生，能飞跃木马了。
　　下课铃响后，庄龄回到刚分给她的一间小小宿舍，不一会，展金海就来了，手上端着一盘锅贴饺子，还有纸包的糖沙板栗，正是自己喜欢的。庄龄想不到一个当兵的这么细心，自己一声“好香”，人家就耳聪腿快地给买来了。
　　庄龄拿出把小剪刀，一张红纸，叫展金海坐好，便在红纸上运剪，不时盯一眼展金海，再剪几剪刀。片刻工夫，一张头像剪影就成了。展金海一看，还真有些像自己。庄龄说，你送我一串项链，我无以回报，就送你这个吧。展金海很高兴，正要接过。庄龄说，是两张。原来红纸是双层的。庄龄说，多的一张，送我好吗？展金海说，当然，本来就是你剪的！
　　校长对这个体育教师，百分之百地满意。又经学生口碑相传，蓉城中学也请展金海去兼课。到后来，小学校长开出了一百银元的月薪，中学校长得知，开价一百二。两位校长都说不要干那见习排长了，就当教师吧。展金海模棱两可地说，只要我在一天，就教好一天，
　　为打消学生的神秘感，展金海还把学生带到军营参观了一次，马伕牵出一匹马来，展金海从马后跑了几步，一飞身，就骑到上了马身。看得学生们都鼓了掌。
　　忽然听到哨兵敬礼的喊声，原来牛军长视察军营来了，见展金海当娃娃头当得这么认真，就过来说，展金海，我还有一匹“马王”，你能不能骑给学生娃娃看看更绝的功夫？展金海说，可以骑，也好请军长指教。
　　牛军长叫马伕牵出那匹马王，好家伙！雄赳赳、桀骜不驯的一匹公马，比刚才骑过的马，威猛到哪里去了。马伕担心地说，这马自从送来，还没人骑过，也不服骑。

　　展金海说不妨，走到马后一箭之地，一个冲刺，飞跑而来，腾身而起的同时，双手已摸到马背，那马王向来无人敢骑，马臀也就成了老虎屁股，正要发作，展金海已经叉腿骑了上去。马王起动之快，连马伕也猝不及防，缰绳当即脱手，顿时四蹄生风，疾如雷电，展金海无鞍无蹬，裸骑在上，能骑上马，稳上片刻，已经算本事。他却能抓紧那编成一扎一扎辫儿的马鬃和套马缰时绕颈的皮带，两腿夹紧，章鱼一般吸附其上。

　　马王在军营跑了半圈，居然没把人抖下来，就一个急停，但展金海有准备，身体更俯，呼吸都在马毛里了。马王咴咴有声，立了起来，马身的悬垂度，容不得一百多斤的东西还停在背上，展金海张臂环抱住马颈，没跌下来。马一个急转身，掉换了九十度，其惯性之大，足以将他身体横甩出去，就算抱了颈项，一样抛飞。展金海也是防着这些招数的，但只能过猜，却让他猜对了，身体已向转身方向作了准备。马伕害怕再跑下去，展金海应付不了，就快跑过来，抓住马缰。

　　牛军长看得心里叫好，却不动声色。等展金海下马过去行礼，报告军长，试骑已毕。牛军长问，你就是那个两连都要你去当连副、两校都要你当教师的香馍馍？展金海低调地说，不过是一点错爱。牛军长说，当啥子连副，要当就当连长。
　　展金海去向两位校长请辞时，两校长都深感可惜，再三挽留。学生们听说了，上体育课时，都围住展老师，不让他走。体育课成了挽留课。
　　见展金海坚决，两校长只好说，我们暂时请人代你行课，你若回来，随时欢迎。
　　庄龄得知他要去当连长，以后很难经常见着，不免一脸惆怅。展金海说，在牛部从军，也还是走得不远，可以经常到小学校来看她。庄龄说，可不要食言啊，自己在省城无亲无戚，也没多少朋友，好容易结识了他，却又要走了。展金海说，我还希望天天见到你呢！如果没啥军务，定会常来。庄龄抚弄着颈上的项链说，你送我的时候，摸着就很光生，你当时用锉刀打磨过吗？不等回答，又说，现在它们更滑刷了，却是为何？展金海说，那是你用指头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