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5-23 08:17:13
　　47
　　想起还把庄龄一人甩在旅店里，寂寞无聊，他的心又回到了庄龄身上。自己走南闯北，庄龄这样的好女人确实少见：美艳逼人，魅力十足，却又温文尔雅，知书达理，让人牵肠挂肚，真想双膝一屈，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但以他对庄龄的观察，庄龄对自己很感激，有好感，但还不到真正动情的程度，是来不得半点急躁的。在江湖上混，自己尽是心计，颇多机心，骨子里甚至是小人。唯独和庄龄在一起，便有做君子之心，憧憬陶朱公与西施泛舟湖上的境界。这正是她最了不起的地方！自己贩卖鸦片的事，就更不能告诉她了。

　　周泰达去商场买了一铺揽子东西：唐诗宋词集粹、《红楼梦》、绣花绷子和白绸丝线、油画画布及颜料画笔，庄龄并没有说过要这些东西，都是他揣摸庄龄的处境，可以聊解寂寞的东西。那些诗词歌赋，周泰达也给自己买了一套，发现其中好些古诗，是小时读私塾时背过的，温习起来很容易。捡起来，再新读一些，可以和庄龄对得上话。
　　庄龄把自己在旅舍里关了大半天，在这举目无亲的山城，不敢随便出去。窗外景色都看乏了，坐了卧，卧了坐，真有点百无聊赖。周泰达一回来，好像带来了一个节气，板结的空气都松弛了，有了色彩。而他所买的东西，还真的都是解闷之物，合她的心意。这男人，像是循着她的心路走，不须言语，就能勾通。
　　晚饭后两人出去蹓跶。见了树丛，庄龄说松，周泰达也能道柏；见了竹林，庄龄谈竹，周泰达也能说篁。
　　旅舍不远有个，有个腌卤店。店伙计正将刚卤好的排骨、猪头肉、鸭翅、鸡爪，倒进一个大簸箕，热腾腾地发出卤肉香味。庄龄说声好香，周泰达就要去买。庄龄说，刚吃过饭，买几只凤爪啃着吃耍就行了。遂买了几只，皮纸包着，边漫步边啃，倒很香嘴。
　　突然路边栅栏处窜出一只狼狗，恶吼起来，想要扑出来咬人。庄龄正吃鸡爪，听到炸雷般的狗叫，那已经啃残的鸡爪，一下就滑进喉咙。
　　庄龄吓得一把抱住周泰达。周泰达看那狗是拴着的，狼狗被铁练拉住，只能一下一下立起身，却不能脱身咬人。就叫庄龄莫怕。庄龄语音模糊，指指咽喉，周泰达才知她被鸡爪卡了。
　　庄龄欧欧地喀，也没能将东西喀出来。周泰达叫了黄包车，拉着庄龄跑了一家西医诊所，医生开了“下药”，当即服用。回到旅舍，一点作用不起，人更加坐卧不宁。周泰达又偕庄龄去看中医，郎中开了药，药铺里还能帮熬。庄龄喝过，还用瓶子装了两道备用药。回到旅馆，周泰达半夜惊醒，听到庄龄房里响动，过去一看，庄龄趴在床沿哈气，还用手自己捶背。周泰达进去帮她捶，庄龄只能吐出涎水，鸡爪卡在那里，像生了根。周泰达一个劲帮她捶背，庄龄辗转反侧一夜，面容憔悴，痛苦不堪。熬到天亮，去了一家医院，医生头戴窥镜看过，鸡爪卡在拦中半腰，真是有劲使不上，有药不管用。庄龄汗湿鬓角，唯有呻唤的份。手抓着周泰达，周泰达感到那手像水里捞出来的，焦湿。掏手帕给她擦汗，擦了又冒。

　　庄龄一连两夜没睡好，面部皮泡脸肿，周泰达也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当真遇到了过不去的坎？
　　周泰达好歹是中医世家出来的，虽然不能像父亲那样县壶济世，总还是耳濡目染，晓得些道道。搜索记忆，突然想起周经纬曾提起过，狗的胃液，最能化骨。一下来了劲，轻拍庄龄，附耳说：“你再坚持一下，我有办法了。”
　　周泰达大步流星，走到前晚那拴狗的地方。找到狗主，用五个大洋买下那只狗。狼狗不知已经易主，还朝周泰达一个劲咬。周泰达请狗主帮他用绳子套住狗的一条后腿，吊在树上。那狼狗四肢悬空，只能胡乱薅刨，周泰达问明原主人还没有喂狗，说声“好”，一点东西都不让它吃。而后又找来一只碗，放在犬口下。接住狗嘴里流出的涎水、胃液。饥肠辘辘的狗儿，很快就吐出半碗。周泰达一客不烦二主，又请原狗主帮他将涎水放在锅里蒸过，回来让庄龄饮下。不到半个时辰，那卡喉的鸡爪，就软了，“耳隆”一声，下去了。

　　庄龄一下就松弛了，像捡了元宝一样问高兴：“你是从哪里弄的好药？”
　　周泰达说：“我打听到有个神仙洞，里面住着个冉神仙，硬是从他那里求来的。”
　　庄龄一笑，嘴唇上翘，弯成很好看的弧形：“你骗人！”
　　周泰达承认刚才纯属玩笑：“神仙是哄你的，至于这是什么水，就不要问了嘛。”庄龄撒娇地说：“人家想知道嘛！”周泰达说：“我怕说了，你会呕吐，把鸡爪又呕来卡起咋办。”
　　庄龄现在只知开心，不知有他，仍是一说一个笑：“总不是童子尿吧？”
　　周泰达说：“还真的巴着了谱。就是那只吓着了你的狼狗吐出的口水，不过是蒸了消毒过的。”
　　庄龄想起平常看到，狗最喜欢骨头，吃起来，连骨带肉一起吞。眼睛媚媚地说：“真亏你想出了这样的办法。”
　　周泰达见已经成功化骨，不用再取涎水，就去让狗主解下狼狗，依旧还给原主。狗主捡了个大便宜，高兴得很。

　　殊不知，那狗是白天锁着，夜晚放开护院的。狼狗一放了链子，一溜烟就来报仇了。在周泰达所住旅舍的窗外，叫得像放炮仗，还立起身，趴在窗上吠。庄龄本来睡得很沉，蓦然被惊醒，吓得瑟瑟发抖，直是隔壁呼叫“周泰达！泰达！”
　　周泰达过到庄龄房中，只见她拥被而坐，被子围到了头上，只剩一张脸，不由周泰达心中一动：真像个拥被观音！是男人都会呯然心动。
　　狼狗见周泰达过来，也追到这间房的窗外，在那里放小钢炮一样吠叫。周泰达坐到床沿安慰庄龄不用怕，庄龄将被子一抛，扑到他怀里，簌簌发抖。周泰达低下头，下颏刚好搁在庄龄头上，嗅着她那好闻的发香说：“不怕！不怕！”
　　狗还不依不饶在外面叫，庄龄将身子和他贴得更紧，紧得没有间隙了，还嫌不够。周泰达将嘴拄到她耳朵上说：“有我在，狼狗连你一根汗毛都动不了！”说着，再也按捺不住，附耳说话，变成了轻吻她的耳垂。
　　庄龄浑身敏感，耳垂更是经不住这一触，一时情窦顿开，突然“啊”地锐叫一声，那样悠长，那样突如其来，并张开了她的嘴。周泰达对着她的嘴唇，吻了下去，在那绵软馨香的双唇上，爱意如潮地蠕动。
　　窗外，吠渐不闻声渐消，狼狗被旅店的人赶走了。倒是庄龄的气喘声，一声声放大。周泰达将她的身体放平在自己怀里，在那一轮明月般的脸上吻了个遍，连庄龄紧闭着的眼睛，弯弯的眉毛，都去吻。一边喃喃耳语，叫着“小乖”“哥要把你朝死里啃”“哥像倦鸟一样，总算找着了一个美好的小巢，叼住了小白虫”，说着就用牙咬住了她舌尖。庄龄又是一声大叫，周泰达就将她平放，想替她褪掉裤子，庄龄如患气喘病一样，突然咆哮起来，裤子还没脱掉，她已经痉挛了，抖动如风中桐叶。两只粉腿，硬得像铁棒。周泰达没法进温柔乡，始终弄不懂庄龄是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