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12-29 09:10:01
【上接第26节《亦喜亦忧蔡书记》】
朱桂芳不是伏虎本地人,过去是县城一家集体企业的普通职工,十多年前跟随丈夫到伏虎区双合乡下老家来搞“四清运动”,本来以为运动是一阵风,谁知丈夫“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在农村扎根,她没办法,只好跟着扎下根来。风风雨雨十多年过去,一个城里女人,被打磨得硬是像极了村妇,至少外观相似度达到99.99%。这是丈夫的要求,经过不懈的努力,她基本达标了。
而丈夫在人前人后的一系列作为,她看在眼里,但并不是完全认同。她觉得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没必要活得那么苦。可是蔡清源总说,他既要为党奋斗,让乡亲们过上好日子,同时也是为她和女儿奋斗,让她们娘儿俩过上幸福的生活。屁话天天是一套一套的,可是所谓的幸福,却像画饼充饥,遥不可及的感觉。
朱桂芳原来对蔡清源最大的不适应,是他生活习性的改变。
为了更接近报纸上陈永贵那土得掉包谷渣的形象,蔡清源颇费了些脑筋。年纪先不说了,肯定没得陈永贵老,既然年轻,要整出满脸的沟壑纵横苦大仇深的效果,那还真是有困难的。四川的整个气候条件很好,没有漫天飞舞的黄沙,所以不能随意模仿陕北、山西那边的人,在脑壳上包一条毛巾防沙抗旱。如果你一个人这样包了在外面走,保证别人把你看成神经病,不得喊你“书记”,只会喊你“保长”(川话:宝器、活宝的意思)。
龟儿老蔡想出来的绝招,是一年四季不戴草帽,跟阳光疯狂接触,充当人体紫外线接收器,他乐此不疲。算了,朱桂芳对此也忍了,管你最终是变成拉丁美洲朋友,还是非洲兄弟,反正习惯成自然,夫妻之间吹了灯,啥都看不见,啥子肤色都差不多,只要动作流程是相似的就成。
而朱桂芳最不能容忍的,是蔡清源天天打赤脚,而且不喜欢刷牙。人家何周一那样的“赤脚医生”,只是名义上的“赤脚”,实际上何周一讲究得很,天天都穿的有鞋,经常还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估计隔三差五还要刷个牙。
龟儿老蔡,经常是牙也不刷了,可能他希望黄板牙快点长虫,最好是掉一颗牙,搞出陈永贵那样豁牙的效果。而且他天天忙着干活,回家真的累得快散架了,就懒得洗脚,往床上一躺就打起了呼噜。一劝他洗脚,他就说:“洗脚不如洗铺盖,洗铺盖不如翻起盖。”为此,他经常被朱桂芳赶到耳房去睡。
朱桂芳忍了又忍,最后只剩下一条底线:你老蔡一天不刷牙,一天不洗脚,就别想爬到老娘身上来搞娱乐活动,老娘不得给你尽义务奉陪!好歹老娘是城里人出身,这个品味还是有的!而老蔡为了省事,只得把夫妻娱乐活动越搞越少。
上面这些生活琐事,都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就不说它了。但是关于独生女蔡秋芳的前途问题,在朱桂芳看来,这个绝对是头等大事,她容不得老蔡掉以轻心。这也就是今天她要亲自出马来找满书记的原因。其实她已经前前后后想过好几个月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蔡把女儿弄在火坑里烤。她不想女儿像自己这样命苦。
当然想是这样想的,说出来那是另外一回事了。她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委婉地打探起满书记,关于是否还可以介绍蔡秋芳入党的问题,特别是今年能否推荐她当工农兵大学生的事。
日期:2014-12-29 09:12:26
满书记军人作风,吃的很快,吃完了就点一根大前门,看朱桂芳客客气气地吃着。他说:“别急,你慢慢吃,雷都不打吃饭人,你吃完了我再同你讲。”
满书记对朱桂芳上门求助,内心是满意的,因为前文有交代,他的第三条路计划,就是要与蔡清源建立私交。只是老蔡不“落教”(即不按规矩办事),导致事情没办成。
去年高作家受县宣传部之命,搞的《寻找最美村官》系列报道,整得很好,他都是把了关的,而且宣传部长也亲自把关,后来在地区报纸全文刊发了,随后《四川日报》把三篇报道合为一篇,也搞了个摘要报道。这件事情在省内引起了一定的反响。作为在官场上混的基层干部,他很注重上级的评价。据他了解,有次在地区行署的办公会议上,南充地委苗书记说过一句话:“现在全国学大寨,我们不仅仅是要学大寨的形式,更要真正把学大寨的精神体现出来。南部县出了个典型蔡清源,他本来是国家干部,却扎根农村带领社员们改造旧山河,我看他的事迹很好,值得推广。”
满书记是不够级别参加地委会议的,那还差得远,但他够级别看地区宣传部编发的《南充动态》。地委苗前明书记的指示被全文照录,所以他意识到,这次蔡清源,恐怕硬是要混出头了。而且最近县里已经有了风声,区上何书记要调到地区林业局任职,这次蔡清源有可能会提拔到伏虎区里任职。
下级转眼要变上级,在风声还未敞开这个节骨眼上,朱桂芳跑来求自己给女儿帮忙,这不是正想打瞌睡,就有人送上了枕头嘛!
军人出身的满书记帮朱桂芳收了碗,就笑眯眯地告诉他,为什么自己一直以来早有此心栽培蔡秋芳:一是出于对蔡书记的敬佩,二是出于对朱桂芳的友好,三是出于对蔡秋芳的关怀,因为他认为,这既是解决蔡家的后顾之忧,也是为革命事业培养真正优秀的接班人。他绝口不提蔡清源可能很快会被提拔的事情,因为正式文件下发之前,哥只是个传说。按他的身份,传说是不能再传说的。
朱桂芳背着老蔡来求满书记,没想到这个同志是如此的热诚友好,一点不摆领导的架子,这使她深刻地体会到,党内确实有许多好干部,他们实实在在地关怀着农村青年的成长。她很感动。
表达完对满书记无比的感激之情后,他们又开始商量如何对付老蔡。满书记的意思,他这边没问题,介绍蔡秋芳入党的程序马上启动;推荐上大学的事情百分之百争取。
听了满书记这么明确的表态,朱桂芳的表态就来得更加的生猛:
“秋芳的事,与政治无关,是我娘儿母子的终身大事。他老蔡这一回,依也得依,不依也得依。他不要以为我是城里人,农村泼妇的那一套,我就做不来。一哭二闹三上吊,保证给他不是死在河里就是死在岸上!不信走着瞧,我有这个决心,就是离婚,就是出人命,也要搞成!”
事情当然不可能不让蔡书记知道。在他以为正可以把学大寨运动推向一个新高『潮』之际,没想到老婆这个最大的“阶级敌人”跳出来了,怀着不可告人的自私自利之心,一心要为女儿谋福利。关键是女儿也旗帜鲜明地站在她娘那边,党多年的教育和培养,看样子都是白费了。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在家庭会议上,他再三讲述要服从政治大局、从长远利益出发的道理,可是两个女人,就会胡搅蛮缠,跟他讲什么道理?老辣的一个,号称要离婚,或跳河、上吊、抹脖子,玩的是见血封喉的招数;年轻的一个,号称要罢工、要跟人私奔,玩的是“不跟你玩了”的招数。
堂堂蔡书记在家里被迅速孤立起来,确实狼狈不堪,他现在就是主动要洗脚,也没得人给他打洗脚水啦!他背地里哀声叹气,不由得大发“遇人不淑”的感慨。
罢!“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为了在“农业学大寨”成功之前,自己不至于家破人亡,导致政治上彻底破产,他不得不装疯卖傻,任由她母女折腾去。
“一对活宝,一对政治上幼稚的活宝啊!”蔡清源看着公社党委免费放映的最新版最火爆的国产大片,心里还在骂着那不懂事的母女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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