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12-30 19:03:00
　　第49章 程澈
　　程澈骑在马上，夜风从脸上吹过，虽然不冷，却是沉重。
　　程澈很紧张，却不敢让身后的三千骑兵看到自己的紧张。
　　三千人性命握在自己手中，程澈第一次感觉到了缰绳的分量。三万大军，柳无疾将其中三千劲旅交给自己。胜负得失，不容有任何差错。
　　程澈握着缰绳，如同握着自己的未来。此次突袭若是失败，日后若想翻身，便再无机会。而对于大正国官军而言，初战失利，对军心的打击可想而知。
　　疾风拂面，程澈不知不觉咬紧牙关，夜色阴暗，除了马蹄疾驰之外，再无别的声音。然而也就在这夜色中，马蹄的声音显得如雷声般在大地上滚过。不知道这般响亮的蹄声是否会被敌军听见？

　　据说有人急行军的时候会用布裹住马蹄。程澈很好奇，三千骑兵的马蹄被裹住的话需要多少布？
　　然而此时却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程澈远远的看见眼前灯光，夜深千帐灯。
　　此地乃是楚云州边界，眼前灯光正是周子恭大军的营帐。
　　程澈只觉得心中怦怦直跳，就此冲过去便是一场奇袭，然而就算奇袭也不能够如此莽撞。

　　程澈勒住马，做了个手势。
　　副将飞驰传令，三千人马在身后渐渐止住。
　　程澈凝视着眼前千帐灯。
　　他此生，这是第一次踏上楚云州地方，楚云州地形虽然从地图上已经牢记在心，然而马蹄踩在楚云州的土地上，却是别有一番感受。
　　副将邓华传令已毕，疾驰到眼前，等程澈发话。
　　程澈低吟一下，此时此刻，大权在握，人命关天，不是不紧张。然而却又有压制不住的兴奋。
　　程澈深吸一口气，不让邓华听见自己声音中的一丝紧张：“先派人去探查一下前方情况吧。”
　　邓华领命飞驰而去。
　　程澈下马。
　　脚踩在楚云州的大地上，脚下大地踏实而又坚实。

　　程澈突然有种冲动，想要跪在这一片大地上问问神灵此战凶吉。
　　深吸一口气，程澈忍住这种冲动。
　　日期：2014-12-30 19:04:00
　　在黑暗中，程澈慢慢观看四周地形。四周有坡成盆地，敌人在盆地底部，而自己带人正好站在盆地的坡上。
　　在这个地方进行突袭当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周子恭大概没有想到楚云州会遇到敌军突袭，所以选择了这样近似于谷底的地方安营扎寨。避风倒是避风了，可是却是置自己的大军于危地。
　　简直是天助程澈。
　　然而事情太过顺利，简直是周子恭摊着双手欢迎程澈来取他项上人头一般的顺利。
　　程澈疑惑了。
　　夜深千帐灯。
　　一股寒意突然从程澈心底泛起。
　　程澈翻身上马，往身后看，身后居然有灯光闪动。
　　程澈脑中此时此刻几乎城一片空白，心中直跳，如果没看错，前方有灯，后方有灯，他这三千人马被包围了。

　　却是如何突围？
　　程澈咬紧牙关，看向身后三千人。
　　身后人马微微有骚动，还好尚算镇定。
　　程澈端坐马上，凝视这三千人。
　　三千铁骑在身后看着程澈。铁骑后面敌军的马蹄声和呼喝声逐渐清晰，前面山谷中的敌人也清晰可见的开始布阵。
　　夜风凌冽。邓华的马蹄疾驰而来，黑暗中虽然看不清面容，然而程澈却能感受到邓华的惶恐。
　　邓华带来的消息证实了程澈的猜想，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周子恭不是草包，早就设了这么一个包围圈等着程澈。初步算下来，前方五千人，后方至少一万五千人，就等着将程澈赶下盆地进行合围和屠杀。
　　日期：2014-12-30 19:05:00
　　周子恭的七星帅旗呼啦啦的亮在身后，那一万五千人齐声喝动，声音颇为震人。
　　程澈转头，看向自己有些骚动不安的三千人，若是崩溃，大概也就在这一刹那吧。然而程澈咬着牙，连短兵相接都没有，谈何崩溃？就算是被包围，落于下风，他也得放手一搏，否则与懦夫何异？
　　程澈冲着这将姓名交到他手上的三千人吼道：“汝信我否？”

　　三千将士的回答有些犹豫，在夜风中颇有些参差不齐：“信！”
　　程澈不等声音落下，又大声吼道：“汝信我否？”
　　第二次的回答稍微齐整了些，但仍然有犹豫：“信！”
　　程澈再一次在夜风中吼道：“汝信我否？”声音在夜风中传送，有着和程澈平日温和声音所不同的坚毅和雄武，说不出的令人激扬与安心。
　　胜负在此一搏，若是胜了，便是保全性命与富贵荣华，若是输了，性命从此交代，如何能够不相信眼前英武的主将？

　　这一次三千将士的吼声整齐而动憾天地：“信！”
　　程澈不再多话，策马冲着盆地底部飞驰而下，手中马槊端举胸前。
　　此时此刻，生死一线，程澈反而不再紧张。
　　盆地底部的那千帐灯越来越近，却是步兵迎敌。想来周子恭一干反贼哪里有时间和钱财在短时间内打造出一只足以和程澈所带的三千精锐匹敌的骑兵呢？
　　程澈看到谷底步兵，顿时放心，挥动马槊，第一个冲到周子恭步兵的枪阵中。
　　周子恭此战千算万算，事事算到，唯一没有算到得就是程澈所帅骑兵的速度。
　　两万余人突然合围三千人，怎么说也应该有胜算，然而程澈骑兵的速度实在太快，等周子恭进行合围的步兵追上程澈的骑兵时，程澈的骑兵已经冲出盆地底部站到了山坡上，而这些步兵收势不住恰恰冲到了盆地底部。
　　程澈见状大喜，令身后骑兵快速转身，翻身急速冲下山谷。
　　这些步兵鱼龙混杂，有道士，有信徒，有男人，也有妇女，却唯独没有经验丰富的士兵。
　　攻占环州，拿下祥州，周子恭几乎没有正面遇到任何像样的官军的抵抗，是以临敌经验极为匮乏，而骄傲之心日长，哪里见过程澈所帅骑兵的如此冲击，巨大的马蹄翻飞，长长的马槊迅疾如风的刺过，根本没有任何招架的余地。
　　周子恭的步兵大哗，畏惧之下瞬间溃散。

　　程澈马蹄踩过，马槊挥过之处直如砍瓜切菜。反贼嘶喊着四散逃亡，然而脚下却是缓慢，这战场便是一场屠杀。
　　日期：2014-12-30 19:05:00
　　直到晓日初升。
　　初生的太阳照在山谷中，印出血流成河。
　　程澈自己脸上身上全都是鲜血，浓重的几乎阻住呼吸。
　　屠杀已经停止了。

　　周子恭的两万人几乎全军覆没，周子恭本人却没有被发现，应该是趁乱跑了吧。清点人数，程澈这边奇迹般的只损失了五百人。
　　神仙法术又如何？战场中拼却的是刀兵和血肉，神仙法术纵然保得周子恭一人逃亡，然而两万人的死亡却是无可避免。却不知道周子恭打算围剿程澈的时候有没有起一卦算算今日之伤亡？
　　程澈凝视着山谷。
　　遍地死尸。这些尸体，在这场造反之前，或许只是寻常的贩夫走卒吧，这些人为什么要追随周子恭，将性命丢在这场毫无胜算的屠杀中呢？
　　程澈突然觉得全身乏力。
　　大正国这一场战争，在这山谷中损失了一万零五百余人。接下来还会损失。

　　北方鲜卑也好，南方邺国也好，大概都会开心的看到这样的屠杀吧。
　　血流成河。杀人，竟然是这么的容易，生命的逝去，也竟然是这么的容易。
　　程澈突然想到那天夕阳下王机一门的被诛，王机的头滚在自己脚下，脚下的血便也如今日，温热的浸湿了靴子。那样的被杀掉，和这样在战场上的被杀掉，究竟那样更为残忍和血腥？
　　程澈不能回答。
　　望着山谷的朝阳，无论如何，这人生中的第一场战斗，终于漂亮的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