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5-01-02 19:02:00
　　第50章 王宽远
　　王宽远看着程沂，程沂的嘴边有着掩饰不住的微笑。
　　信王程澈首战大捷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正阳城，满朝扶额称庆，皆松了一口气，看来势如破竹的反贼终于遇到了对手，起码这一战之后，老百姓也好，文武百官也好，对于朝廷必然胜利的信心是有了。
　　程沂很得意，大正国周围名将辈出，东鲜卑大王羽真司繁，召国皇帝贺兰钧，铁昌亲王赫连平都是不世出的名将，唯独大正国只有一个陈景宗。柳无疾虽然当年也声名赫赫，奈何年纪已大，论起打仗未免力不从心了。现在大正国亲王首战大捷，以三千人胜周子恭两万五千人，仅损失五百人马，真可谓是未来的一代将星，大正国的福分。
　　然而王宽远平平淡淡的声音很是给程沂的兴高采烈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陛下，臣以为，信王虽然战功显赫，但是作为皇帝的陛下您，有一些事情还是需要看得比旁人更透彻。”
　　程沂兴高采烈的表情僵了僵，虽然说冷静看待事物是一个皇帝的职责，但是皇帝也是人，总得有权利高兴这么一时半刻，王宽远的冷水，泼的未免有些太快了。
　　程沂的脸拉长了看着王宽远。
　　王宽远和蔼的看着程沂，继续往下说：“信王此战颇有不足之处。
　　从信王的角度来看，其一，虽然柳无疾只给了信王三千骑兵，可是这三千人马乃是我军精锐，骑兵三千，不可谓不多，三千铁骑，当有必胜把握。然而信王三千骑兵一仗下来损失了六分之一，损失不可谓不大。
　　其二，三千铁骑日夜奔袭，却一头扎进了周子恭的包围圈，是信王速度太慢导致周子恭听到风声，还是信王声势太过浩大乃至于达不到奇袭的效果，无论如何，此次奔袭，出其不意这一点是完全没有做到。
　　从周子恭的角度来说，周子恭的兵马完全是乌合之众，没有任何作战经验，虽然攻占了环州和祥州，然而由于环州刺史赵烁的失职，周子恭占领这两州不费吹灰之力，没有遇到朝廷兵马的任何抵挡。因此虽然周子恭人马号称两万五千，但是以两万五千毫无作战经验的步兵抗拒朝廷三千骑兵精锐，居然还能折我五百人，不能不令人汗颜。”
　　王宽远停了一下，程沂却没有生气，只是静静的看着王宽远。书房一时间鸦雀无声，安静的令人害怕。
　　良久，程沂轻轻叹了口气：“柳无疾怕是也这么想吧。”
　　王宽远迟疑了一下，慢慢说：“柳将军当年用兵以奇著称，能够出奇者，必然善断。陛下这次派柳无疾出征的本意也是辅佐信王，柳无疾焉能不知？所以若要臣看，柳无疾对陛下也好，对信王也好，对朝廷也好，对本次战事也好，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程沂却长叹一声：“那战死的五百将士，却是可惜。”
　　王宽远肃然沉默了。
　　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然而为了信王的首战告捷，多牺牲一点人却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程沂拿起案几上的笔：“我给信王写信吧，让他无论如何好好的善后，这几千骑兵，以后便是信王嫡系，得好好笼络才是。”
　　王宽远看着奋笔疾书的程沂，心中却叹了口气，程沂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果然证实了一直以来的猜想。京畿眼皮子底下陈景宗的拥兵自重，终于让程沂找到机会开始想对策破解了，把兵权交给陈景宗，总是不如把兵权交给自家王爷。就不晓得这次不能出战的陈景宗，是否能够猜到皇帝的心思。也不晓得战事平定之后陈景宗是否愿意将兵权让给程澈。无论如何，陈景宗的态度得及早得知为妙。

　　日期：2015-01-06 08:10:00
　　第51章 萧凤鸣
　　萧凤鸣看着对面坐的陈景宗，陈景宗的态度倒是颇为平静。摸摸下巴，陈景宗叹了口气：“说句实在话，柳无疾就这么给信王三千人，作战经验一点不传授，有些不像话。不过话又说回来，打仗这个事情你的经验未必我就能学，孙子兵法人人看，但是也不是人人都会。”
　　萧凤鸣端坐着，凝视着陈景宗：“若将军你去打，会不会有所不同？”
　　陈景宗哈哈一笑：“我？我才不去呢！信王若得不到历练，永远只是纸上谈兵之辈，宗室亲王中无论文物没有一个可用之人，我要是皇帝我也闹心。这次攻打周子恭乃是皇帝借着机会锻炼信王，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凤鸣微微笑了：“将军看事情看的透彻！”
　　陈景宗眯着眼睛看着萧凤鸣，也笑了：“如果换做凤鸣你，你会怎么打？”
　　萧凤鸣摇摇头：“凤鸣一介文人，打仗的事情一窍不通，怎么敢妄加评论？”
　　陈景宗嗤笑：“文人而大谈打仗的人比比皆是，你看那个王宽远，整天对各种事情不都大放厥词么，一介寒士出身，没得令人齿冷。”
　　萧凤鸣默然。
　　书房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陈景宗看着窗户外面的烟秀山山峰，良久，压低了声音慢慢开口：“但凡成一将，需要慢慢磨练。虽然有卫青奇袭这样的故事，但是好的将领，都是在实战中一点一点学，一点一点成长，便如书法，再有奇才如王羲之，也得从最初拿笔开始锻炼，哪里有拿起笔就是书法家的人呢？如果拿将士们的性命不当一回事，去换取一个人的胜利，这仗的胜利便毫无意义。”
　　萧凤鸣黯然。程沂带去的士兵中，有一半陈景宗麾下的江北兵。
　　陈景宗并不回头看萧凤鸣，只是凝视着眼前的烟秀山。正值初春，烟秀山上柳色如烟：“练成一个士兵，需要多大心血，纵然王宽远这厮不知道，柳无疾难道也不晓得么？就是为了迎合皇帝心思，令士兵惨死，这等事情，另天下将士如何做想，这些人并无一人想到。
　　凤鸣你放才问我若是我去打，会不会有所不同，我想，自然是不同的。周子恭乌合之众，所到之处张张扬扬。若让我来打，我必然先探清楚周子恭的位置，带着人马一次直捣周子恭老巢，毕其功于一役，损失最多不过三百人，何至于眼下这个局面。”

　　萧凤鸣轻轻叹了一口气，眼下周子恭已经逃到了邓英黻的大营，邓英黻的态度依然可疑而且暧昧，作为朝廷而言，事到如今对于邓英黻也不能寄予任何希望了。
　　陈景宗的视线从烟秀山上拉回到萧凤鸣脸上：“凤鸣，今日这番谈话，不管你是不是受人之托来问，景宗的回答都是这样了。倒是景宗有一句话想问问你。”
　　萧凤鸣凝视着陈景宗。
　　陈景宗眼中深不见底，在这一刹那，萧凤鸣突然觉得这眼神与程沂有几分相像。

　　陈景宗问：“天下大同的理想，何其遥远而又不切实际。为了这一个理想，践踏天下百姓和将士的鲜血，却是值也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