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爷笑着拉着秦三的胳膊道:“难得秦老弟看得起我,走,里边说话。”
本季度经济不景气,加上冯保要钱手段厉害,所以钱惟才老爷财务状况不佳,仅仅达到了收支平衡,眼看秋季已过,年关将近,一年好景就要这样毫无创造性地流逝,钱老爷很是苦恼。然而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官到用时自有钱,你想都想不到“大虫”秦三竟会前来送礼,五十两黄金,所托之事还不太难为,难怪钱老爷美得嘴都合不拢,笑道:“秦老弟乃地方贤良,难得的俊才,这件事情就包在老哥身上了。”
第二天,钱老爷就封了十两十足纹银交给老胡和王麻子,附亲笔信一封,押好大印,细细嘱咐,此去京城定要把秦大带回乡里,信中道秦家男丁凋亡,致数十亩良田无人耕种,拖至明岁,必然荒芜,影响朝廷税收。
二人领命走了,两个月后,竟真的把秦大弄回来了,第一是因为钱老爷在京中做官的亲戚颇有些活动能力,第二是给皇帝盖园子虽是重要任务,实际上并不缺乏人手,冗员杂多,不少人都是托关系进来混饭吃的。朝廷的钱,朝廷的人,管事的并不在乎这二者的数量。
胡、王二衙役却心下不平,一人五两银子够花个屁?秦大是秦三大哥,饮食住宿还不能随便应付,一路上二人每人至少又倒贴了五两,也不知道回去后给不给报销。
秦三见过钱惟才第三天。钱惟才密托开赌场的侄子钱图把秦三找来,一盏茶后,钱老爷慢条斯理道:“这几日有些流言对秦老弟你大大不利啊。”
秦三笑道:“还请指教。”
“外面风传秦老弟和舞阳府库失窃一案有关,不知你老弟怎么看。”
秦三抬起眼角道:“哦?”
“听说舞阳有一个诨名叫芝麻吴的也牵扯在此事之中,不知是也不是?”
“钱父母的意思是?”
“老弟啊,这让老哥我很难办啊。”钱惟才说话间又露出那晚看见金子时的笑。
秦三也像那晚般笑道:“大人,有件事您可能不知?”
“何事?”
“那些流言正是在下传出去的。”
钱惟才奇道:“这是为何?”
秦三靠在椅背上,端起茶呷了一口道:“因为那事确实是在下干的。”
钱惟才大惊,道:“这,这事可开不得玩笑。”
秦三道:“还有一事忘了跟您说,不瞒钱父母您,那日送您的那锭金子正是出自那批赃物。”
千里当官只为财,从舞阳到弘农,大家的屁股都不怎么干净,所以冯将军无论费多大的劲都不可能抓到窃贼,看来,有时候权力并不总是万能的。
日期:2015-08-26 21:03:45
第二十三章
天沉沉,当第一场雪降临大地时,秦大回来了。
十几年不见,秦大头发花白,看上去比出来应门的秦老屁还要老。今年的第一片雪花落在秦老屁黝黑的脸上,他问自己的长子:“这位大哥,请问你找谁?”
秦大大恸,跪下抱住秦老屁的腿嚎道:“爹……是我……我回来了。”
秦老屁一怔,然后痴痴地抚着秦大的头发,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秦二和媳妇儿从屋里出来,二嫂咕哝道:“好好的日子,鬼嚎什么嚎?把点运气都嚎地干干净净了。”
秦二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扑过去抱住大哥痛哭。
二嫂入秦家门时秦大早就不在了,虽偶尔听公公丈夫提到过有这么个哥哥,毕竟从没往心里去过,此时看着老屁父子俩抱着一个白发老头痛哭,心想或许是远方的哪门亲戚长辈,觉得把亲戚挡在门口不让进来很不礼貌,便走过来拧了下老二的胳膊。老二大痛,扭回头怒目相向,道:“你干嘛?”
二嫂笑道:“都是自家人,哭什么哭?还不快请这位大叔进家里边坐。”
秦老屁怒道:“放屁,什么大叔,这是你亲大哥。”好像秦大应该是生来就无人不识的天赐明星。
老二媳妇自进秦家门以来,公公软弱,丈夫无能,强横惯了。此时见二人竟敢忽然强梁起来,忿懑郁结于胸,大觉委屈,一屁股坐倒,在这雪花纷飞的美丽日子里放声嚎哭,眼泪与鼻涕俱下,捶胸共踢足并发,边哭边夹缠不清地骂道:“绝种的老秦家啊!老娘从嫁过来就成天忙里忙外,没享过一天福,这是老娘的命,老娘也受了,你们这些断子绝孙的王八!老娘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们这些没人性的狗毬入的,动不动在老娘身上撒气,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你知道,演技是需要天份的,秦二嫂生平第一次出演类似场景就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台词如大河滚滚,不知其所来,亦不知其所去,滔滔不绝,抑扬顿挫,兼之情感逼真,表情丰富……二嫂此番表演实是演艺界难得的一出声情并茂的佳作,很快就抓住了观众的心。
三位观众愕然停止了对久积离情的宣泄,老二却似乎对自己演技出众的演员媳妇并无自豪之感,羞赧道:“哥,这是我媳妇。”
老二媳妇纵然沉醉于角色之中,依旧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到老二对亲戚关系定位的称呼后,瞬间大悟,站起身来拍拍屁股,昂着首急蹬蹬地走入堂屋,正如一位高傲的名角退场时不会给观众鞠躬一样,留下屋外漫天雪飞。
秦大的憨厚实诚比秦老屁有过之而无不及,见弟媳那样,竟站在大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秦老屁也只顾傻傻地握着儿子的手哭中带喜,回忆老大从这个家被带走时的情节。
秦大问道:“爹,三弟呢?”
秦老屁还没回答,二嫂从屋里探出头叫道:“老二,你过来。”老二犹豫地看看秦大,秦大送以鼓励之目光,促二弟速进屋与妻团聚。
一路上,老胡和王麻子大讲秦三的事迹。秦大为秦家竟然出了这么一位惫懒人物深感担忧,在他看来,做人务须老实本分,社会需要你干啥你就去干啥,此乃一个人天经地义应该拥有的良民品质,脱离这种品质的任何行为与表现都是危险的。他迫不及待想见秦三,想给三弟好好灌输灌输这些年来朝廷一直灌输给他的顺民思想。
老二媳妇现在正躺在炕上给老二灌输另一种思想:“老娘嫁到你家来时咋没听说过你有这么个大哥,现在家里凭空多出个人来,谁养活?你说!反正老娘是不管。再说家里的地一直是我们种着,你说!现在你哥回来了,地到底算谁的?你是死人?说话呀!”
秦老二被连珠炮似的发问催地头昏脑胀,坐在炕边不知该如何接口。
二嫂怒极,骂道:“瞧你这怂样,自家的东西也看不住,干脆把老婆也给人算了。”
老娘忽变老婆,秦二心里泛起一丝希望之涟漪,懦声道:“大哥又不是外人。”
二嫂气地七窍生烟:“不是外人,不是外人这些年他干嘛去了?不是外人我嫁过来时他上过礼钱没有?不是外人这么多年让我一个人伺候你爹?”边说边伸出右手食指准确无误地连戳秦老二的额角道,“你说你,啊!跟死狗有什么区别?狗还知道护食,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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