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第一件事当然是升堂,时间不等人啊,百姓仰盼青天久矣。衙役们早忘了上一次升堂是什么时候的事,礼仪规矩难免生疏,个个无精打采,像软了的老二。周虎见状大怒,骂道:“看你们那屌样,领着朝廷的钱粮,就是这么给朝廷办事的吗?”
老胡乃众衙役之首,欠身拱手道:“周老爷,这事兄弟们正想问问您呢?兄弟们都快一年没领钱粮了,家里现在连锅都揭不开,还望周老爷慈悲,体谅下属,把欠我们的钱粮补上吧。”
周虎道:“哦!竟有这等事?”
“钱老爷没跟您说吗?”
“没有。”周虎微一沉吟,道,“这样吧,等我哪天去问问钱郡守具体情况后再答覆你们如何?”衙役们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继续等待。
于是周老爷接着升堂,偶有从衙门路过的人看见今天衙门洞开,忍不住好奇地向内张望,见老爷危坐堂上,众衙役雄列堂下,吃了一惊,赶忙加快脚步离开,就这样从早上等到中午,并无一人来告状,周老爷不停地打哈欠,强挣扎着才没睡着。老胡见兄弟们实在熬不住了,道:“老爷,本处民风淳朴,讼争不多,咱这样一直等着也不见得会有人来击鼓,弟兄们站的时间太久,也都顶不住了,不如先撤堂吧。”
周老爷站起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道:“嗯……好,那就先撤了吧。”午饭过后,周老爷一觉睡到夕阳西下,明月东出,衙役们也乐得美美睡了一觉。
日期:2015-08-27 23:01:53
这种状态维持了三天,周虎坐不住了,衙役们也不如刚开始严肃,在堂下低声说笑,周老爷认为或许是在嘲笑他,可又抓不住证据,心中烦怒无法排解,晚上便独自坐在园中赏月喝闷酒,月光激发灵感,竟想出一个高招,大喜,即刻派随他前来弘农的家仆去办此事。
周老爷演戏,乡绅富商们自然加意巴结,第二天一大早还没到上班时间,衙门外的鸣冤鼓就咚咚响起。周虎昨夜酒后着凉,鼻塞头痛,正钻在拥被而眠睡得香,被鼓声一惊,猛然翻身坐起,出了一身冷汗,这病就已好了一多半。等他洗漱穿衣毕,喜气洋洋地升堂时,已经神清气爽,非但不觉得有恙,反而更感到精力胜出往常百倍。
几位财主昨夜商议了一宿,没摸透周县尹让他们击鼓告状是什么意思。到了月没星稀天将曙时,雄鸡登坛一唱,其中一位拍案笑道:“这是生意开不了张让我们去捧场啊。”余下几位顿悟。至于告什么?怎么告?大家心里精明得很,一小会儿就写起一摞状纸,趁热打铁,赶到县衙击鼓鸣冤。
周虎周老爷表情严峻,众衙役面露讶异之色,当差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场面——县里最有头脸的几位财主竟不约而同前来打官司,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周虎整整衣冠,缓缓坐下,露出一口洁白馨香的牙齿,亲自沉稳喊道:“升堂”。
衙役们见今天阵仗够大,心下凛肃,认真合唱道:“威——武——”。待面子活做足,富商们按事先内定的顺序由布庄老板李甲先递状纸喊冤,周虎认真看了一遍状纸后道:“李甲,你有何冤,可细细讲来。”
李甲一怔,心道你既看了状纸怎么还问?只得又把状纸内容大致复述一遍,另于细节处增加了许多煽情剧本,最后说到张某当年如何辱骂他母亲,又如何强占他店铺时声泪俱下,连自己都开始觉得这是件板上钉钉的真实冤案。
周虎面露悲戚,心里喜孜孜地看完李甲精彩的表演后,假意举袖擦拭泪水,脸却藏在袖后憋着声狂笑,眼泪都笑了出来。堂下众人只见县太爷上身不住耸动,显是激动之极,个个诧异他与李甲无亲无故,缘何如此悲痛?连李甲都觉得过意不去,忍不住劝道:“周老爷爱民之心有目共睹,但若因此竟尔哭坏贵体,小民真是万死莫辞了。”
又过了好一会,周虎意尽,放下袖子,眼睛通红,脸上还残留着几粒泪珠,重重一拍惊堂木,抓起根“执”字竹签子奋力掷在地下,恨道:“想不到在我治下竟有这等恶霸,哼,简直没王法了!老胡,王麻听令。”
二人出列道:“在。”
“速去把张某给我拘来。”
老胡作难道:“老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周虎道:“本官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什么话你就在这儿说吧。”
老胡臊得面红耳赤,心中暗骂:“我肏你奶奶。”脸色一正,朗声道:“回老爷,那张某去年年底店铺关门,举家失踪,小的们实不知该去何处拿人。”
李甲不愿得罪老胡,附和道:“周老爷,胡头所说句句实言。”话说到一半,看见周虎脸色不对,接着道:“不过去看看也好。”
张某的家原先就安在店铺内,离衙门并不远,拐过街口便是,来回用不到一刻钟,胡、王二衙役却足足一个半时辰后才回来,堂上众人早已等得头晕眼花,疲惫不堪,见二人回来,皆喜形于色,简直如亲眼见了菩萨下凡。
周虎勉强挣扎出一点精神,听二人回报道:“回禀老爷,小人们去了张家,见大门紧锁,敲门又没人应承,于是斗胆破门而入,前前后后仔细搜查了二十二遍,四壁空空,确认其家并无一人。”其实二人踢开张某店铺大门后,进都懒得进去,径自去了老胡家,老胡老婆饺子包得好,二人就着饺子喝了一小壶酒,等王麻子吟完古风:“饺子就酒,越喝越有。”这才回衙禀报。
其他衙役心内暗骂:“他娘的,四壁空空你们搜查了二十二遍。”又觉得好笑,打起精神看周虎如何发落。
周虎单纯,竟没听出二人回复中的嘲笑之意,道:“你二人辛苦了,下去歇歇吧。”二人谢过老爷后欢天喜地地回值班房睡觉去了,王麻子又吟道:“好吃不过饺子,好活不过倒着。”堂上衙役们心中大忿,差点把周家十八代祖先骂得从地底下跑出来。
日期:2015-08-28 01:25:39
周虎脸上作出深谋远虑的表情,仿佛国家之长治久安都在他眉头上,他左手摸着下巴,那里有几根去年才长出来的软软的胡子,略一思索道:“此案案情已明,张某定是自觉理屈,畏罪潜逃。本官宣判,张某强占李甲之店铺归还李甲,由李甲自去认领,另速速着人画像通缉张某。”
李甲躬身道:“老爷明断,不愧是‘周青天’啊!”
众财主感动地泣涕如雨,在堂外跪拜高呼:“求青天大老爷为我等作主。”
如此这般折腾了整整一天,各位财主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眉飞色舞地聊着天去狮子楼聚餐庆祝去了。衙役们累得吃不下饭,一回家就倒在床上打呼噜。只有周虎过完充实的一天后,成就感澎湃,一直幸福地玩味“青天”这一称号,久久不能入睡。
周虎精力充沛,事无巨细,必一一亲躬,就连通缉令上张某的画像,亦提出异议:“画得像吗?别糊弄我啊!头发怎么不画上去?”画师道:“回老爷,那张某人称‘张秃子’,确实是没有头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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