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宝和道:“冯保不是吝啬鬼。”
那天衙门那一板子打得极重,刘易屁股至今还疼,正像壁虎一样趴着晾屁股,闻言忍不住回头道:“老白,你这算什么回答。”
白宝和道:“吝啬的人只爱惜自己的东西,冯保却爱惜所有值钱的东西,建天王寨用了这么多人力财力,将来改改就是好好的一座别墅城堡,冯保怎舍得毁了它?”
秦三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刘易见秦三附和,道:“老白强词夺理,就算你说对了,那耿异为何不派人烧了它,两年前他就扬言定要将天王寨烧得的片瓦不留。”
白宝和道:“那只是一时气话,烧不烧天王寨他又何必在乎。”
刘易不服道:“为什么?”
白宝和不理他,问秦三道:“三哥,你说耿异为何任由公孙豹从南林全身而退?”
秦三道:“我想是他根本就不愿打垮王一氓?”
刘易插嘴道:“这我可真糊涂了,两人掐了那么多年,都恨对方入骨,我看啊,他就是拿公孙豹没办法。”
秦三道:“去年王雄那件事,我和小任来天王寨拜见王一氓时,发现氓山已经快支撑不住了,若不是朝廷不信任耿异,派我们的财神爷冯保公公来做监军,估计不出一月,王一氓必将大败于耿异之手。”
几个人都听得“呵呵”笑了,唯有孟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刘易道:“冯保怎么就是财神爷了?王雄的事是什么事?”
刘易道:“记得王雄去年被捕么?”
孟开点点头。
“是我们几个救他出来的。”
孟开又惊又佩,正要继续追问,听秦三道:“这次朝廷不得已重新启用耿异,并将西北重兵交付耿异一人之手,还能指望耿异像以前一样忠心效命么?实是好笑。”
任伍忽道:“可见朝廷并无良才。”
秦三点头道:“耿异此番定不会像第一次南林之战那般为朝廷效死力。你们想,如果剿灭了王一氓,耿异在朝廷眼中就变成一个多余的人,甚或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因此我想他不但不会进攻王一氓,定还要设法帮助王一氓保存实力,以防他被李庭、白德喜二军击垮。至于南林那场戏,只是想让朝廷知道他耿异的本事,让朝廷觉得一日不能无他,哄哄朝廷罢了。”
刘易问道:“公孙豹就看不出来?”
秦三叹道:“公孙豹当世奇才,哪能看不出来?只不过当时他若不撤退,耿异急需一场胜利向朝廷证明能力,最后定会攻城。公孙豹看清了这一点,才决定撤军的。若非如此,又有谁能在撤军时如此气定神闲,军械、粮草、家眷,全都干干净净地带走。”
白宝和道:“三哥远在千里之外,竟将此事分析得如此透彻,依我看,三哥才是当之无愧的当世奇才。”
秦三笑道:“老白,你也不怕吹破牛皮?你见哪个奇才会逃至这深山之中,沦落到这般困地?”
白宝和正色道:“三哥何须如此自损?自古就有英雄落难之说,可见是英雄皆有穷途末路之时。”
任伍忽地站起道:“对,三哥,英雄落难不堕其志,将来定有我等用武之时。”
刘易叹气道:“唉!小任,我劝你你还是穿上裤子吧。”
任伍愕然道:“你说什么?”
“你的屁股实在是太丑了。”
几人同时哈哈大笑,悬崖上,巢中苍鹰受惊,振翅而起,在氓山之巅盘旋了两圈,陨石般射向草丛中出来觅食的大蛇。
日期:2015-08-29 18:27:59
秦三说错的是,公孙豹从南林撤兵时,气既不定神亦不闲。若不到万不得已,谁愿轻易放弃如此战略重镇?秦三更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到达氓山这一天,王一氓的死传到京城,朝廷大喜,赏士民欢庆三日,“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声又一次响彻帝都。
不亲身到此,你绝对想不到狮子峰背后绝壁竟有一条看不见的陡峭天梯可直通谷底,也想不到任伍的山洞竟布置得如此精致。洞虽然不大,但床、几、桌、柜等等一应俱全。
刘易道:“小任,我服了你了,悬崖上路那么难走,你是怎么把这些东西搬到这里来的?”
任伍道:“因为还有另外一条好走的路。”
刘易怒道:“那你为何带我走这条路?不知道我屁股上有伤么?”
任伍悠然道:“两个原因,第一是有近路的时候我绝不绕远路,第二是我从未见过屁股上挨了板子的人走山路,好不容易有机会,我怎能不见识见识?”
刘易追着任伍要打,无奈原本就没任伍灵活,更兼臀伤未愈,每次眼看要扑到,却被任伍轻轻一闪就避开了。
白宝和笑着劝道:“小刘啊小刘,我劝你还是别追了,小心伤着屁股。”话刚说完,任伍忽然绕到刘易身后在屁股上重重拍了一掌,刘易捂臀大叫,任伍已笑着跑出山洞去了。
山洞当然是庄小姐派人重新布置的。秦三入狱的当天,任伍和白宝和就被请到蝴蝶别院秘议。第二天早上,从营救到逃亡的所有细节就确定下来了。也就是说,周虎的死刑在雨季开始的第一夜就已被悄悄宣判,难怪死之前的那段日子里,周虎总是心神不定,总是无缘无故地觉得有双眼睛在虚无处偷偷盯着他看,看得他汗毛都如刺猬般倒立起来。
无论庄小姐多么精明强干,她终究是个刚坠入爱河的女人。只有爱情炽烈的女人才会把情夫逃难的山洞精心布置得如此舒适。这群落难的男人谁都无法理解为何如此大费周章,秦三在感激之外也不能理解,老金在具体执行时觉得推动此事的爱情无聊得可笑。
周元对钱惟才拿假人头糊弄推托的做法非常不满,赠给他一封措词非常激烈的信。惟才公大恐之余,不得不实话实说,回信道下官认为万恶不赦的杀人犯铁定已遁入氓山,奈何下官人手有限,地方驻军又不配合工作,望周大人从中协调。周元于是在朝堂上当着皇帝和百官的面痛哭流涕,先是详述他周家几代精忠报效朝廷的家族史,可谓人人公而忘私,春蚕丝尽,蜡炬成灰,为我朝事业吐尽了几辈人之身体精髓,燃烧了几辈人之光和热,尤其要说说臣父,咽气前都一口一个皇上天恩,老臣舍不得你啊,念念不忘朝廷如大海般的隆遇。说到自己时,悲痛之哭声渐变为抽噎,道老臣供职以来,鞠躬尽瘁,对皇上以忠,对同僚以爱,对国事以尽责,耿直之行有目共睹,忠贞之心日月可鉴。然后说起他侄孙子:去岁有同宗孙周虎者,年少有才,贤德有礼。臣外举不避怨,内举不避亲,皇上信任为臣,圣恩隆宠,破格任用周虎为弘农县尹。周虎不负圣恩,即任后勤勉为政,弘扬圣上体恤万民之德;惩恶扬善,逾月民间即呼为“青天”。然得罪地方恶霸,竟为所害。今舞阳郡守钱惟才已查明凶手乃弘农治下凶徒秦三、刘易一众,可恨恶徒亡入氓山,舞阳郡辖下兵丁捕役不足,无力缉拿。今日伏惟恳请陛下从耿异元帅处调二千军兵,协助地方缉匪,臣不胜受恩感激,泣不能言。
朝臣们心里暗道:“啰嗦了一大堆你还不能言?无耻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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