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10-09 23:36:06
门被推开,光明一脸倦意,穿着乳白色保暖内衣,内衣上长着一个又一个毛线卷,他关上门两手搓了搓脸,但依旧睁不开眼。
“还让不让人睡了,你俩大半夜的笑什么呢?多瘆的慌。”
“不到11点呢。别睡了,来聊会。”我扔颗烟给他,“志远给哥几个倒点水去。”
志远蹑手蹑脚出门,提了个暖瓶回来。“咱这没杯子,用我那一次性的吧。”“无所谓,什么都行,就是抽烟干聊有点渴了,润润。”志远倒了水,杯子摆在一起顿时冒出腾腾水蒸气,三个人点了烟,屋子里开始变得绰约。我坐在凳子上倚着墙很舒服,歪着脑袋微笑地看着右手边俩人。我吹了口气,那片是烟是气的混合物开始舒展变幻,弥漫祁祁。
“你看他多像个流氓。”光明说。
“可这样的多半还是个好人。”
“他属于另外小半。”
“好人的反义词不该是流氓。”我笑。
“好人和流氓之间有交集吗?”
“有,而且很大。”
“交集在哪?”
“流氓包括好人。”
光明愣了愣,半响不言语。周志远说:“你这话牵强。合着好人全是流氓,那碰上耍流氓的救人的那帮人算什么?”
“算好人,犯罪的那帮是流氓中的非好人。”
日期:2014-10-09 23:37:05
“还是不通......”
“别说了。”我打断志远。“光明在思考,不要打扰他。”
我跟志远一本正经的看着光明。憋了一会都笑了,光明说:“没你们这样的。”
“想什么呢,想自己是好人还是流氓吗?”志远搂着他的脖子笑说。
“你看我像那么多事儿的人么。”光明说,“一民,上次跟咱一块玩的那女的你联系过没有?”
“哪女的?哪次跟咱一块玩了?”
“年前,一起吃的饭那次。”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你俩也太不仁不义了吧。”周志远插话。
光明扭过脸去朝志远做了个“嘘”的动作,“你先别说话,让他想会,不,让他装会。”
我笑,“哪装呢,我想起来了,是我喝了酒又跟你们去吃饭那次吧。”
“是。”
“有点忘了那女的什么样了,挺黑的是吧。我就记得一个男的高高胖胖的,你同事嘛,一直在那白话,叫大象我没记错吧。”
“人有叫大象的吗,那是他外号。女的不黑,白的跟面似得。”
“那就是我记差了,我去的时候已经喝酒了,到了那跟你们又喝,第一杯到三分之二的时候我已经强撑着了。后来眼也耷拉了,人也菜了。最后上了盘地三鲜我一点也没动。”
“那盘地三鲜谁也没动,一上桌你就不让人动,吵着要打包带走。”
“是吗?”我费劲的想,“听起来像我的风格,肯定不是我结的账吧。”
“不是,那天就是为了砸大象一顿。”
日期:2014-10-09 23:43:15
“恩,隐约记得你跟我说了。咱那天把大象灌得不轻。后来他走不动了,可丫太沉了咱俩扶不住,他哥哥开车来接的他。”
“接他的是他爸爸。”光明冲我无奈的说,“不行就别装成吗?”
“哈哈,那天是真不行了,回家吐得昏天黑地的。对了,你问那女的干吗,她结婚让你通知我了?我跟你说我不去,我跟她不熟,犯不上随份子,给我帖我也给她淹了。”
“没人找你随份子,婚丧嫁娶的事谁也不会叫你,你脸上写着字呢。”
“写着了吗?”
“写着了。”
“真写着了?”
“你让志远看。”
志远装模作样盯着我看了半响,“光明你不提我还真留意不到。别说,事情就怕认真,瞧,越来越清楚了。”
“写的什么?”我问。
“绝不花钱。”
“不能,有这么明显吗?是我刚才在自己屋里趴床上脸朝下印的吧。”
“不是,绝对不是,趴床上印不出竖弯钩来。”
我们聊到很晚各自回屋,我躺在床上有点醉晕晕的,可我明明只喝了半壶水。我赫然发现刚刚发生没多久的事就快要忘了,脑海中闪过的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几个场景和不知对错的片语残言。光明说你们刚才的提议我感兴趣,我也想被人包养一本万利……滚蛋滚蛋,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我说于安思危,危则虑安,周志远答说出自《春秋》,周志远说君子无所不用其极,我说出自《论语》……志远说夸父与日逐走,我说出自《山海经》,我说糟糠之妾,志远说出自《清稗类钞》……我说旅于处,得其资斧,我心不快,志远说出自《周易》,志远说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我说出自《礼记》……光明说,跟你们这帮神经病真没法聊天。我在说话,志远在说话,光明在说话……隐约中三个人脑袋变小了,脖子变长了,都张着嘴,像三只嗷嗷待哺的小鸟。于混乱中,我想起了光明说的事:那是间不大的饭店,一张张米黄色的方木桌前都满满落座,桌上摆着各种看上去美味可口的菜肴、五颜六色的酒瓶,每个人似乎都面红耳赤。我从前台走过,前台是一张破旧的木柜,上面枣红色的漆色已有斑斑点点的脱落。大头电视悬挂在半空中,正播一场晚会,一排女明星穿着颜色各异的洋装礼服依次站好,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可爱不可亲的笑容,猛一看也觉得分外洋溢,我冲那帮女明星打了个招呼,坐在了一张桌前。我冲着一个白得跟鬼似得女的,周围是密匝匝的人头。我念叨着孟晨,说名字真好听,谁给你取的?我惺忪,半醉半醒,每当光明拿眼瞥我,我便端起酒杯来敬旁边的胖子一个酒。我在跟那女的说话,一直是我一个人说,我说人有高低没有贵贱,这意味着可以改变,踩个凳子就是了,孟晨笑,我寒暄说道理你也是懂得。我说我不是个仗义人,拔一毛利天下的事甭想指望我,九牛是物,一毛也是物,有物无物都视为私有物。我拼命想假装自己特别内涵特别与众不同,我还背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给她听。我印象里那女的很从俗很活泼,说起话来极为随意有时还带着脏口,可我一闭上眼睛却全是她一语不发,一只手托着腮,冲着我们安稳恬静得笑。我对着的好像不是一个人是一幅画,画里有她一个人形影茕茕。后来孟晨问你有女朋友吗,我说有,她说是谁?我说是柳如雅。我回了话仍没觉察出她好像知道什么的样子。我听到电视里传来音乐声,节奏由舒缓变得紧凑,那声音四散开来,顷刻便有低沉回响萦绕室内,那场景从这里戛然止住,又接着开始,仿佛有人手误按下电影的暂停又立刻修正,画面凝固在此只一瞬间,布满咧开的嘴角,挥舞的胳膊,狰狞的表情,然后又重新鲜活起来,咧开的嘴角闭起来了,挥舞的胳膊端起了酒杯,狰狞的表情舒展成微笑,画面里依然热闹,画面里的人不知不觉。这时,我发现一切都不真诚起来,所有恭维与夸赞都像是投石问路。
我疑惑困顿,闭眼昏睡,又不可遏制的滑入梦境深渊。那片段破心而入再次重复再次清晰宛若亲身亲历。虫鸣鸟叫、潺潺流水入耳后全变成狼嗥鬼叫。我拉住那个短发白衣女人,说别走别走,“我知道这一切都会消失不见,不过告诉我,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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