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5-10-20 09:35:20
　　第四章 人生如戏 全靠演技（3)
　　车子刚启动，小丽突然要下车。她心软、胆小，怕见血，更不能听伤者的哀嚎。其实她是想一个人清净清净，好好想一想今天发生的这许多奇奇怪怪的事。她招了一辆的士走了。
　　一伙人兴高采烈上路。那喜洋洋的神情，不像去医院探望伤者，更像是中了福彩大奖去彩票中心领奖。
　　方刚住的单间病房。看不出他伤着哪儿了。虽然挂着吊针吸着氧，身上还有监护仪，但他面色平和，睡得很安详，跟他平时睡觉的样子没有区别。一伙人大失所望。
　　病房里只有一个中年男子，一见他们，立即迎上前，压低嗓门道：“嘘！轻点儿！别吵醒他。”
　　赵风云板起脸，尽量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问：怎么回事？医生呢？你——他指着中年男子，是肇事司机吗？
　　中年男子望了望沉沉安睡的方刚，略为犹豫后，做了个去外面的手势。他先做自我介绍：胡得福，方刚的专职司机。

　　赵方运差点儿失声惊叫，稍后跟出来的几个人听胡得福又说一遍后，全都懵了。你望我，我望你，互相用眼光发问：怎么可能？
　　赵方运最先稳住心神，深吸一口气后，漫不经心问：方刚啥时有车了？竟然还配有专职司机，他在开公司吗？
　　这一回该对方惊讶了。甚至流露出怀疑的神情。低头寻思片刻，迟疑着问：“你......你真是赵先生？”
　　赵方运哼一声，摸出驾驶证。
　　王天明也递上驾驶证。
　　胡得福脸色缓和了，不好意思地笑笑，但仍很奇怪地问：你们是好朋友，难道不清楚方刚有车没车？接着说明：他给方刚开车已经有三个月了。车子一般：马自达六。但经过改装，性能和价值可与豪车媲美。

　　几个人瞠目结舌。其震惊的程度不亚于大白天见鬼。
　　胡得福没注意到他们表情怪异——或者是故意没看到——接着说：虽然他是专职驾驶员，却像方刚的代驾。平时都是方刚开车。方刚喜欢自己开车，还开玩笑说，他命中注定有一场车祸，现在练好技术，以免车祸倏忽而至时手足无措。几天前，他突然不摸车了，忧心忡忡说，他预感车祸已近在咫尺。就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狼，趁他稍有懈怠便会扑出来咬死他， 然后吃掉。事情真有那么巧。今天就发生车祸了。尽管他没开车，甚至没在车上。可谁能料到，他那部性能良好的车子手刹出问题了，又恰好停在斜坡上，看似停稳了，两秒钟后，悄然滑动，悄无声息撞向正绕过车头的方刚。好在胡得福眼疾手快，一脚踩死刹车，车轮才没从方刚身上碾过。

　　说到这儿，胡得福又内疚又懊悔，他就松懈了那么一刹那。可任何一个专职驾驶员，在拉了手刹后都会靠在椅背上伸一个懒腰嘛。
　　病房里传出方刚的呻*，胡得福迅疾转身，如一只矫捷的猎犬一跃进了病房。
　　王天明要跟进去，赵方运一把拉住：“等等！”压低嗓门问大家：“你们觉得有蹊跷吗？”
　　王天明挠挠头，很小心地说：“别他妈又是‘逗你玩’吧？”
　　两个女孩则很紧张：这方刚究竟是什么人？昨天还是打工仔，今天摇身变老板了。
　　赵方运见一个个六神无主，便抖擞精神夸口：他马上打一个电话，分分钟查清方刚的底细。
　　张秀芸提议干脆一走了之。惹不起还躲不起啊。
　　李韵也想走。她望着病房半开的门，战战兢兢说：她很害怕那个什么胡得福。一脸横肉、目光凶狠，他不像司机，很像黑社会的打手。
　　一伙人还没 拿定主意，胡得福快步出了病房，径直走向赵方运，郑重其事说：方刚立有遗嘱：如他遇车祸丧生，或成植物人，他的公司及所有财物由赵方运接管。赵方运还必须照顾李韵和张秀芸，因为她俩是可儿的妹妹。赵方运现在不能离开，待会儿律师就到了。所有细节由律师说明。
　　一听说天上要掉馅饼了，没人再提走字。两个女孩情绪亢奋，拉着胡得福急切问道：方刚有多少钱？遗嘱是叫赵方运分一点给她俩呢？还是要大家共同拥有？
　　王天明则忿忿质问：没他的份儿吗？方刚将他忘了吗？

　　赵方运虽然十分意外，但也暗自惊喜，忍不住也激动起来。正要打听方刚的种种近况，忽然觉得胡得福的表情有些古怪。他一言不发，似笑非笑，给人感觉他正偷着乐。赵方运心想：不好！被忽悠了。万一是方刚搞的一场恶作剧，他扮演的岂不是小丑的角色。可转念一想，方刚为啥要劳神费力来导演并主演这场戏呢？且不说他是否有能力调动医生、律师、及眼前这个胡得福来配合，还有所谓他的公司、财产，如果纯属子虚乌有，是会见光死的啊！一句话，这场戏根本演不下去。最主要的，他目的何在？他是一个目的性极强的人。没有目的，因为无聊而胡作非为，他是最不屑的。难道胡得福说的全是真的？！那也太不可思议了嘛。

　　赵方运心乱如麻。看见两个医生进了方刚病房，不禁笑骂自己愚蠢！问问医生不就清楚方刚伤情了吗？这一点清楚了，再逐个核实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医生的回答是：脑震荡。目前未见颅内出血。身体其他部位无损伤，生命体征平稳。但因为是后脑着地，大脑受损究竟多严重尚不能确定，要密切观察。伤者身边一定要留看护。现在就希望他尽快醒过来。
　　赵方运心里说：你可千万别醒过来。我们这个世界有啥可留恋的？尔虞我诈，弱肉强食，人心比蛇蝎，凶残胜虎狼。就像《西游记》里佛主所贬斥的：我观那东圣神州，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还是去那个未知世界吧！去天堂找你的可儿。我衷心祝愿你们双栖双飞，永不分离。
　　两个女孩和赵方运是同样想法。
　　只有王天明希望方刚立马清醒。他要质问方刚：为啥没他那一份？枉自还是铁哥们儿，为啥要厚此薄彼？
　　胡得福要离开一会儿，他还没吃晚饭，同时也要替方刚处理几件事。看护方刚的任务自然落在赵方运头上。
　　他很乐意。守着方刚等于守着捡来的金子。要睁大眼睛牢牢看住。以防旁人趁他不备偷走几块。

　　两个女孩也不愿离开，她俩要紧盯赵方运的一举一动，严防他暗中搞鬼。
　　王天明打着哈欠说他又饿又困，招呼李韵跟他走。
　　李韵和张秀芸耳语几句，跟王天明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赵方运和张秀芸，两张单人沙发刚好供两人小憩。两人并肩而坐，都有些不自在，虽然中间隔着一张小茶几，仍觉得挨得太近。尤其是张秀芸，有一种被迫和仇人讲和的屈辱与愤怒。只要一想起那天晚上——应该说是凌晨——自己被身边这个家伙剥了个精光，按在床上恣意轻薄，差点儿就破了处丨女丨金身，她就恨不能将侮辱她的人千刀万剐。然而现在不仅不能手刃仇人，还得心甘情愿接受仇人帮助。于是还得感恩仇人，扮起一副笑脸和仇人谈笑风生。自己私下里却只有将打落的牙齿和着血吞下肚。

　　没办法！前途和复仇比较，只有傻子才会选择复仇。这可是玉石俱焚。赵方运身败名裂了，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难道她要将自己标榜为古代烈女？岂不叫人笑掉大牙。而且她是否有能力搞臭赵方运也尚未可知，从今天小丽的反应就看得出来。小丽不相信她的话。赵方运是人所共知的正人君子，岂会干些龌龊勾当。她觉得赵方运是岩石她是风，无论她多么猛烈，也难撼动岩石分毫。算了！前途重要。成就自己才是当务之急。只要自己功成名就，芸芸众生自会顶礼膜拜，自会忘记她曾经那些不堪之事。好比人们羡慕地望着翩翩飞舞的五彩蝴蝶时，谁会记得它曾是一条人见人厌的毛毛虫呢？

　　再想想自己的家庭。没有存款，没有属于自己的住房，家里的所有积蓄全用来治疗父亲的白血病了。幸而父亲奇迹般痊愈了，否则她早已离开大学，加入打工仔的行列了。后来听人说父亲的白血病属误诊。真是白血病不可能康复。鼓动他们找医院理论。这年头，医院用癌症恐吓患者从而提高医疗费用的事并不鲜见。他们一家对好心人的义愤一笑了之。因为既没精力也没财力挑战医院。只要亲人健康地活着，而且活得很快活，这就比打赢官司，获得几个赔偿重要多了。现在父母拼命挣钱，发誓要在他们有生之年买一套住房。两老兢兢业业经营着一家小面馆，不敢请小工，所有事自己做。每天累得直不起腰，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望着父母日渐憔悴的脸，越来越佝偻的背，她心里真不是滋味儿。她盼望着赶快挣钱，早日圆了双亲的买房梦。让他们能在人生的旅途上喘口气，不再急着朝前赶。

　　现在眼前就摆着一个挣钱的好机会，电视台，待遇好，工资高，一旦出名可谓前程无量。以前她连想也不敢想。这些工作不是为她预备的。可奇迹无处不在，只敢在梦中奢望的好工作主动来找她了。也许赵方运只是情急之下随口许诺，过后便会以种种理由推诿。但她要紧紧揪住赵方运的尾巴，他不兑现诺言自己绝不松手。
　　她坐直身子，打算同赵方运直来直去交涉。发现赵方运正打盹（也许是装的），便轻咳一声，问：“能谈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