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说,别讲鬼故事,因为啊,鬼也喜欢听故事!》
第25节

作者: 卜芷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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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闷气儿地把他一推,一屁股坐地上,甩甩酸痛的小手,敢情这小老头两天来心里憋屈,拿我寻开心呢。
  迷糊地坐到了半夜,二爷抬头看了看半弯的明月,从地上圈起一条麻绳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小七,醒醒,别迷糊了。”他拍拍我的小脸。
  “咋了?”我揉揉惺忪的睡眼。
  “晚上的焖鸡蛋,吃得噎呛吧?二爷带你钓东西去。”他笑眯眯地说道。

  “钓啥?”我惊喜道。
  “水猴子。”他一字一句地吐出。
  水猴子是喇子山老一辈的叫法,民间都管它叫做水鬼。
  老一辈的人说,水猴子长得像小狗,满身黑短毛,在水里力气大得像头牛,会变成迷惑人的东西,比如衣物,莲花,甚至是人,然后拖人下水,在你的脚底板抠一个洞,吸光你的血。
  而且很奇怪,人在水里丝毫感觉不到痛苦,如果太久没人救,就会失血过多而死。
  水猴子因为生前怨气未散,投不成胎,所以只能盘桓在水里,就跟当年我家那讨债的老牛一样。只有找了替身,怨气才会消散,才有机会往生。
  当然,科学发展到今天有人说这是讹传,水鬼的原型是水獭,水獭就是水生的,并且用爪子挠食物吃,这跟水鬼的特性很像是不是?
  所以一开始我也不信,以为老一辈唬孩子别下河游泳瞎掰的,但是二爷说南山的深潭里就有水猴子。
  “二爷,你拿麻绳绑我干啥?”我疑惑道。
  二爷支开小眼睛:“干啥?钓水猴子啊。”
  于是我被二爷绑得像只粽子,推到了水边。

  我踢了块石头子下去,扑通一声水花绽开,一群肉钻子翻滚出来,这些玩意儿晚上才冒出头,就跟海鲜市场倒腾泥鳅似的。
  我吸了口凉气儿,这要是下去不是挨个儿放血吗?
  “二爷,咱不钓了成吗?”我苦着脸。
  “要想回喇子山见你奶,你就得听我的。”
  看着二爷严肃的脸,我觉着这小老头总不能害我,所以硬着头皮就把外裤和鞋子全扒了。

  “记住,在下边不管看到啥,都别当真,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幻梦泡影’。”二爷叮嘱道。
  我木讷地点头,把腿伸下去,潭水刚浸没小腿就凉嗞嗞的,腿脖子边一群水蛭游了过来。
  但是奇怪,这些水蛭刚一沾腿就错开了。我记得我奶说过,肉钻子要用开水烫,或者盐巴沤。
  我这才想起,身体一天没进水,二爷饭前还让我吃焖鸡蛋,吞把盐,原来是为了增加血液浓度。
  我回头看了一眼这个难以捉摸的小老头,深吸一口气,一个猛扎子就跳了进去。
  水下一片黑暗,水流刮着我的脸皮,头皮被冷水泡得发麻,我的身子不断地下沉。
  恐惧感莫名袭来,我感觉水下有一双眼睛盯着我,不!不止一双!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在下沉,左眼生疼地跳动着。但很快我听到了模模糊糊的声音:
  “二十三,
  发面团。
  烙圆饼,

  过小年儿。”
  我慢慢打开眼缝,随着光线,一个人影逐渐清晰。
  “小七,你醒啦。”我奶压着面团,满脸笑容。
  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的马灯闪烁,我奶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呦,还有些烫啊。”
  “奶,我怎么会在这,我不是去‘钓水猴子’了吗?”我问。
  “钓啥水猴子,让你上村西买点米酒,你倒好,没到家半瓶全下肚了,撂里屋睡了一下午。”我奶抱怨道。

  我四下张望一眼,熟悉的马灯,熟悉的奶奶,熟悉的喇子山。
  不对,看情景,怎么好像是七岁那年。那年我不是打旱骨桩出事儿了吗?
  “奶,二爷呢?我不是在拐磨山吗?”我问。
  “啥拐磨山啊?烧糊涂了吧,你二爷在后庙呢,今晚过小年,等会儿就过来。”
  屋外下着小雪,炮仗声轰鸣,一群小孩子奔奔跳跳地吃着灶糖,嘴里唱着童谣:
  “灶王爷,
  本姓张,

  骑着马,
  挎着枪,
  捡了灶糖一大筐。”
  “这雪啊,估摸着明早才停。”屋外走进一男一女,扑了扑身上的雪沫,搓手哈了口热气。
  “回来啦,一路还顺利吧?”我奶笑着迎进来,张罗着把东西放下。
  “顺着呢。”那男的点点头,看着我:“小七,怎么还歪床上?”
  我奶抿着嘴咯咯地说道:“晌午我让他到村头稍点儿米酒回来,这小子嘴馋,咕噜半瓶下肚,一觉醒来,跟说书似的秃噜一大串梦话,这当头才消停呢!”

  那女的走过来摸着我的小脸蛋:“瞧这晕乎儿的,米酒烧心,是小孩能喝的吗?”
  “你是谁?”我问道。
  “烧迷糊了吧?我是你娘啊。”她捏了捏我的脸蛋。
  我怔了一下,不对?我娘不是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咽气儿了吗?

  “那他是谁?”我指着那男的问道。
  我奶笑得合不拢嘴:“瞧瞧,这米酒不仅烧心,还烧脑,这糊涂劲儿大的!”
  那男的是个蒜头鼻,搓了搓有些冻坏的鼻梁,尴尬地一笑:“小七逗咱们玩呢,怪咱们常年在外打工,少在家陪他,这回老爹答应你,过完元宵才出去。”
  我脑子一嗡,什么情况?难道说什么打旱骨桩,阎王胎,棺中产子,阴鸷下凡啥的都是半瓶米酒糊弄出来的不成?
  “抱歉,小老头来晚了,娃儿爹娘都回来了呀!”屋外走进一人,穿着灰色褂子,裹着旧围巾,佝偻背。
  “二爷!”我喜出望外,连忙起身,扑进他的怀里,声泪俱下。

  “这娃子咋了?”二爷皱着眉头。
  我抬头说道:“二爷,咱们不是在拐磨山钓‘水猴子’吗?啥时候回喇子山了?我跟我奶说,他们都不信我!”
  只见二爷眨巴两下眼珠子,说道:“小七今儿咋了?”
  我急了,一口气说出了怎么打旱骨桩落下一身病,又是怎么跟着二爷外出学艺,在拐磨山撞阴神,连三煞的事儿。
  “都怪我。”二爷一拍瓜脑袋:“尽说些瞎扯的‘古’给娃听,这会儿竟当真了!”
  啥古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还不死心,扒开他胸口的领子喊道:“五子镜呢?二爷的大定五子镜和虎撑呢?”
  我奶一把拉开我:“小七,别胡闹了,一个糊涂梦而已,较那么真,非要把你领到脖子深的地方,灌一口浑水,眼看没命了,你才会醒过梦啊?”
  我蔫巴了,此刻自己的头确实胀得晕乎,人说,人生如梦亦如幻,难道我真的只是大梦初醒?
  “小七,快来,过小年了。”我娘他们分坐八仙桌上,冲我招手。
  我愣了一下,一股暖流激荡,此情此景这不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吗?
  没啥旱骨桩,要命的阴鸷眼啥的,只有一家老少,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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