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哥,我回来了。”
“元子,前进没和你一起来吗?”又是同样的问题,这个问题现在让我头脑发炸。我不知道还要回答多少遍。
前进的妈妈坐在灵堂外面的椅子上,神色颓废憔悴。她没有注意我的到来,可是这偌大个灵堂连个守孝的人都没有,更觉得凄凉。
日期:2009-07-16 17:29:15
“阿姨,节哀顺变。您通知前进了吗?”我看着前进的妈妈,想哭。
“小元啊,你回来了?你前进哥呢?他怎么没回来啊?他不要他爸爸妈妈了吗?”说着她就哭了起来,她的眼睛这些日子已经哭了无数次,红肿的厉害。
前进啊,前进。这次你可愧对父母了。
邻居阿姨帮忙安慰前进的妈妈,我撒开脚丫直奔强哥家,强哥知道前进和刘阳那里的电话,他能第一时间联系到前进。
现在,就是天上下刀子,你也得回来。
强哥家里暖意融融,李密在厨房张罗着饭菜。我来不及跟她打招呼,径直闯进了客厅。
“奶奶,强哥。大事不好了,前进的爸爸去世了。”我上气不接下气,心脏跳的厉害。
“什么时候的事啊,你坐下慢慢说。”强哥拉给我一个板凳,我没有坐。
“我也是回到家刚知道,今天早晨过世的。前进他妈联系不上前进,现在连个守孝的人都没有,太惨了,她妈妈快崩溃了。”
强哥二话没说,拿起电话,拨通了上海的号码。
一直以来,都是前进通过书信跟他妈妈联系。偶尔往医院打过两次电话,她妈妈也没有过问电话号码的事情。现在出了这事,让她一个家庭妇女到哪里去找自己的儿子,这个年代,没有手机,连传呼机也没发明出来。
强哥的奶奶嘴里自言自语:“好人呐,好人咋就走的这么快啊。”
强哥顺利找到了刘阳,跟刘阳说了这里的情况,让他第一时间安排前进回来,越快越好。
家乡的风俗,过世三天后要出殡。前进现在从上海出发,明天一早就能回来,还来得及,来得及。
强哥和军哥叫着我都去了前进的家,我们是兄弟,如同亲兄弟,前进不在,我们就应该代他披麻戴孝。
前进的妈妈几近虚脱,身体虚弱到了极点,每次有亲朋过来拜祭,她还礼的时候都是摇摇晃晃。
瞬间失去亲人的感觉,是不是真的和世界末日来临一样。
临近夜晚,前进的妈妈终于身体不支,瘫倒在地上。我们把她扶到床上,告诉她前进马上就到,天不亮就到。
前进的妈妈神志不清,却一直呼唤着儿子的名字:“前进,前进你在哪里?”
我和强哥他们一夜没睡。家乡丧事的风俗我也不是太了解,按照执祀的吩咐,我们准备明天用的东西,安排明天的丧席。
远亲不如近邻,街坊们现在只能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前进能不能及时的回来,路上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东方没有放光,门口急刹车的啸叫响彻黎明。
前进趔趄着奔入家门,被门槛绊了一脚,继而连滚带爬的跪倒在他父亲黑亮的棺材前,放声痛哭。
撕心裂肺的痛苦呐喊,让我们也随之潸然泪下。
前进哭个不停,把无数内心的悔恨化作泪水,对着父亲安详的遗像忏悔。谁也无法体会他此刻内心的痛苦。为了赚钱,他没有见到父亲最后一面,没有陪着他走完生命的最后一刻。
在内心的自责和外人的眼里,前进从此要背负不孝的骂名,浪荡一生。可怜她的妈妈,还在昏迷着等着儿子。
我拉起来前进,跟他说:“兄弟,坚强点,我们能理解你。阿姨身体太虚弱了,你进去看看她。”
前进抹着鼻涕和泪水,推开了侧屋的房门。
“妈,不孝儿子回来了。您怎么了啊,您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是前进啊妈!”前进跪在床前,就这么低声呼唤着。
妈妈睁开了眼睛,看见了自己的儿子,再次放声痛哭:“前进,你可回来了。你爸爸不在了,你爸爸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前进俯身抱着妈妈的头,母子俩再次悲痛欲绝。
门外,刘阳哥拿着花圈和帐子进来。我这才知道,是刘阳开车送前进来的,真是生死与共的好弟兄。
三天后,我们几个人披麻戴孝为前进的爸爸行了路祭。路上前进三叩九拜,脑门上鲜血直流。谁也无法劝阻和安慰他,前进似乎只能在磕头跪拜,痛哭哀号中得到灵魂的救赎。
路上的行人议论纷纷,越是无知浅薄的人越爱看热闹。他们又怎能懂得病痛生命的消失其实也是一种解脱。逝后的风光大葬,对已经离去的人来说,无所谓有,无所谓无了。
下午,我们抬着前进爸爸的棺材到他家的坟地安葬了。前进手抓黄土,为他父亲掩埋。我们给他铁锹,他目光呆滞着拒绝使用,仍旧一把一把的往坟坑里撒土,直到十指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前进这几日颓废的变了样子,红肿着眼睛,胡茬满脸。他的意志消极而又低沉,让我为之痛心。
刘阳在前进父亲安葬以后走了,让前进在家里陪着他妈。回不回上海由他自己决定。
我们看望前进的妈妈时,前进孤言寡语,仍然沉浸在悲痛中。他需要冷静,更需要思考。能不能从伤痛中走出来,还要看他自己。
这个季节总是悲喜交加,强哥的婚事定在春节。而前进必须为他的父亲守孝。
为了强哥的婚礼,我和军哥不停忙碌。
婚礼定在我爸单位的食堂,在那里我遇到了大志的妈妈。
盘暄了几句,我问了大志的情况,他妈说前天大志就到家了,让我过去找他玩。这个龟儿子,回来了也不知道找我报个到,真是翅膀硬了,不想混了。
儿时的玩伴怎么能忽视,我要会会这个书呆子。
我到大志家的时候,他果然在家。不过头上还包着绷带,紧箍咒一样。
“呦!这是怎么了?怎么大学生也上了战场了?”我笑着挖苦大志。
“元哥,不好意思啊。受了点轻伤,本来打算好了再去找你。就是怕你笑话,没想到还是过不了这一关。”大志摸着受伤的脑袋,一脸窘相。
大志这小子高了许多,还长了络腮胡子。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你小子在学校被揍的吧,谁下的毒手啊,咱哥们怎么能受这憋屈。”
“不是打架,我上大学就没打过架,你看我像打架的样吗。我这是被我们校工地上掉的砖头砸的,真他妈的背。”
“什么砖头砸的,怎么不砸别人啊,挨揍就挨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哪个男人没挨过揍,不挨揍还是男人吗?”我不相信大志是自然伤害,这小子现在更有男人味,准是争风吃醋的后果。
“真的是工地砖头砸的。我们校建新宿舍,去食堂打饭砸的,不信你问我同学去。”大志红着脸跟我争辩,生怕被我看扁。
“我问谁去?犯得着吗?你吃亏不找哥们帮忙,活该啊,别说咱没哥们义气。”我摆出大哥的姿态,大学生面前咱照样有派。
“别说我了,听我妈说你跟前进在上海发大财了?你们在那里干什么?”
“你小子对钱也感兴趣了?我们就倒腾微山的特产到上海卖,赚了一点,但是也不至于是别人说的发大财。”我把倒卖国库券那些不光彩的事情隐去,那些污点应该深埋在我的心底,不能让别人知道。
“你们还真有经济头脑。提前步入商品经济,有前途。”
“什么乱七八糟的,看好了就大胆的干呗。”我不懂大志说的什么意思,应该是好话。
“元哥你赚钱了你的请客,明天启明回来你要请我们喝酒。”
“什么,启明明天回来?你怎么知道?”
“在学校我们一直书信联系着,偶尔也打电话。我回家的时候他说部队已经批了假期,我算着明天应该到。”
“太好了,我们明天去接他。咱们弟兄几个好好热闹一下。”我一脸兴奋,和启明真的是三年没见了,不知道他变成了什么样子。他寄给娟子的书信,也只是简单说了他的经历。
“可惜前进不能去,他现在守孝。我也是回来才知道他家的事情。”大志说到这里,我们黯然神伤。
不知道前进什么时候能走出阴霾,弟兄们围坐一起,痛快的畅饮。
第二天中午,看了列车时刻表,我开着吉普跟大志在火车站等启明。
列车如期而至,人潮翻涌。
我和大志远远就看见一个提着军用背包,一身橄榄绿的启明帅气的走出站台。他并不知道我们在恭候他大驾光临。
“咱们逗逗他。”我坏笑着对大志说。
“怎么逗他,咱怎么做。”大志还是书呆子气。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