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传说中的地狱》
第20节

作者: 牧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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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5-12-31 12:53:00
  发现眼前这人是范国强,我反而有些愣住了。国强抬起头也看到了我,可此时他的一脸痛苦状,面上有些血污,不断喘着粗气,却是说不出话来。
  “快帮忙啊,愣着干什么。”宁霜咬着牙对我大喊道。“哦,哦……这是怎么回事。”我这才回过神来。“应该是车祸,他被前椅掐住了,想想办法。”宁霜焦急道。
  她应该从后车门敞开处看到了国强被掐入的位置,可却有些手足无措,因为当将后车门继续撑大的时候,国强就拧紧了眉头痛苦万分。看起来没那么简单,估计是车门与前椅的沉陷彼此连接一同形成了掐位。
  我想了想,突然飞起一脚将前车门的挡风玻璃猛地踹碎。“咔嚓”几声,宁霜有些惊愕地看着我,我来不及解释,赶紧伸手摸进车锁处。打开车门后仔细观察,发现是被前排驾驶座上的死人压住了
  我默念一声,对不住了,这位同志,祝愿您到马列那报道后天天吃土豆烧牛肉。
  然后将那具尸体拖出来,再钻入前车位,将那张沉陷的驾驶座重新抬起。宁霜会意,看到国强的表情稍稍缓和,便撑开耸拉的后车门,两相一对劲,三下五除二地将国强拽了出来。
  我钻出车外,看到她两人正背靠着车身喘气,国强的右小腿处有几道压出来的血痕,但勉强站得起来。我赶忙搀扶强子哥的另一边肩膀,对宁霜说道:“快走,现在可不是庆祝胜利的时候。”
  宁霜点点头,没想到国强突然伸手摸摸他的上衣口袋,不可置信地惊喊道:“不对,我,我的钢笔呢。”我一瞧,他的上衣七划八划的拉出几道劽子,口袋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不过我说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挂念你的钢笔?刚想强行架着他就跑,没想到这家伙哪来的一股牛劲,突然挣脱了我和宁霜的挟持,又转身钻回车后排位置,一阵忙碌摸索着什么。
  眼看风暴迫在眉睫,这一处是避不开危机范围的,我一急就想将这家伙再揪出来。刚想行动,却听到头顶上传来了“噔噔噔”的声音,虽然风沙声很大,但这种窸窣的响动还是引起了我的警觉。
  抬头一看,发现顶上风蚀岩壁看上去很不稳定的样子,不断有土块碎石崩落,而且小部分还弹到了车顶上,发出“噔噔”的声音。紧接着我又看到顶上方冒起了一阵滚烟,凭着对这种情况的了解判断,我暗叫一声不好。
  日期:2015-12-31 19:04:00
  我一个念头之下,猛地将还在往外使劲拽国强的宁霜推入车内,然后自个也一下窜入,并将那半耷拉的车门顺手一带,啪的一下被我关上了。紧接着急剧几声,也就是霎那间的事情,我们就听到了车顶上的一连串炸响。
  整辆车子被刮得“砰砰砰”的微晃起来。上面一定落下了很多土崩石块,并且车顶都有些被砸到变形,在我们眼前露出一坑坑大小不一的凸位。惊得我一身冷汗,好险,差点被碌成肉堆。
  三个人就这样全挤在了闷闷的车后座上,里面七零八落的拥挤不堪。“找到了。”国强喊了一声,他终于摸到了那只钢笔,紧紧捏住两眼大放光芒,好像捡到了什么宝贝似的。

  我瞄了一眼,好像还是枝英雄牌钢笔,在那个年月,英雄牌钢笔确实是好货,可命都要没了,为了一枝破笔值得吗。
  此时风暴的熏风首先灌进来,那种熏味很辣人,我们每个人都以前排为遮挡卷缩在车内。外边黑压压的一片,犹如一个黑色的妖魔,在不断啃噬着金属制成的车辆,在风暴中咔咔直响,好像随时都可能散架似的。
  我蜷在车内听得胆颤心惊,心想着这可呆不长远,得想方设法怎么逃出去才成。而国强手握钢笔看着前面的死人,他双眼被风眯开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表情有些呆滞。
  宁霜战战兢兢的正想跟我说些什么,可没说上几声,“啪啪”几声,车前的挡风玻璃一下子碎裂开来,幸亏我们都蹲在前排座椅背面,只有少数碎片从我们眼前划过,但那些爆开沙尘猛地扑来,呛得我们都差点睁不开眼了。
  很快整辆吉普车喳喳的开始慢慢后退,只是车子厚重,暂时没飘起来,看来车里也不安全啊。我估摸着外边这样的动静还要不要再冲出去,就听到身旁一阵焦急的惊呼声,是宁霜。

  此时她透过前方碎裂的窗口,不知道瞧见了什么,一脸惧怕。又怎么了,我心下纳闷朝外瞄去,只是看到前方还是黑压压一片,只有不断的风沙声和噼噼啪啪的声音,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风暴中很快传来了一种异样的地颤声,犹如万马奔腾一般,这种地颤连带我们这处的风蚀岩都缓缓抖晃,还有一些凌乱的痕迹在滚烟中若隐若现。
  “不好,是石暴。”宁霜尖叫起来。什么,什么是石暴,我有些不明所以,但从宁霜的眼神中,似乎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突然间我想起了什么,冒着头再次朝风暴处看去时,心下一沉全变了脸色。
  狂风中,我们三人透过外面都隐隐看到了令人惊恐的一幕,前方似乎是飘来一群散乱的石流,窸窸窣窣,噼噼砰砰的足足有上千块之多大小不一。那些散石块一滚一滚地砸在地上和岩壁上,有些被击碎了,有些则砸破了石岩,爆出一团石花成为新的散石流,让人触目惊心。
  石暴一般是强劲风力吹破了一些石岩山体,碎裂后的石块受劲风影响,会形成一股随风滚动的流动石暴,其破坏力是相当惊人的。石块受风力惯性影响,在风暴边缘流动,甚至飘起,砸至坑谷两旁石岩山体,造成极大破坏力,砸到人身上基本是九死一伤。

  因为戈壁沙漠的地理特性,这里的石暴流危害特别大,虽然当时的我并不明白石暴现象原理是什么,但知道这些滚石一旦飘到我们这,这辆老吉普会瞬间被摧毁,而我们也会在石暴群中变为一堆肉泥。
  日期:2015-12-31 21:34:00
  此时还想跑回藏身处已是来不及,我念头急转,哼了一声,然后对着另一端的国强说道:“快从那边下车,我们去岩壁下躲一躲。”吉普车侧靠着风蚀岩,如果我们能迅速下车绕过去,然后再找个窝缝处躲起来,还有可能避开眼前这次大危机。
  不知道是不是国强还在愣神,还是我的声音太小听不到,他根本没有任何反应,还是呆滞地看着那根钢笔。而宁霜仍旧讶看着前方的石暴流,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大哥,都什么时候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下车,你发什么愣啊。我一气之下,用手臂挡开他们的身体,然后一脚猛地踹出,蹬开另一边的车门。
  “啪”的一声,那道车门不知道是不是也遭受了巨大震荡后变得不稳固起来,一下子就被我给蹬开了,车门掉在了地上。我猛推愣神的国强一把:在想什么呢,快下去。
  他像是终于被我推醒了,看到眼前的巨大危机。他先爬了出去,接着是宁霜还有我。我们三人从车内钻出,然后迅速转移到了后尾处的另一方岩壁下,那里有好几道狭长的壕沟,是由风蚀冲沟所造成的宽深谷地。

  我看着国强的腿受伤,行动不便,便和宁霜一人一边搀扶着半蹲下身体,另一只手抱紧头部,避免风沙的冲击,一顿一顿地往风沟处挪去。
  “这窝沟太宽太浅,恐怕躲不开那堆石头。”我叫喊道。“那怎么办吗?”宁霜焦急地问着我。我们一问一答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沙子,而国强还紧紧捏着那枝英雄牌,好像传家宝似的。我心说有那么重要吗,拿着它,跟丢了魂似的。
  此时宁霜拍拍我,指着我们前方的一条岗沟,那岗沟形状凹陷,是块风蚀垅岗,形成了一条线状的半人高壁,并呈现出一片梯形。而且从地势流动来看,那里应该存在着一条内凹形状的窝沟,是块极佳的避风处,看来只有先趟过去躲一躲了。
  “好,我们过去。”我一瞧也喜上眉梢。不过从现在所处的风蚀岩几个漏口仍然不断透出风沙,那风沙夹石的颗粒也越来越大。我看这样直奔过去不成,好几次起身不稳都差点被吹倒。我打了个手势,做出了翻转滚动的表示。
  宁霜会意,而国强看着还有些迟钝,我气恼下猛揪着他,这才和宁霜一起用外大衣抱着头部,然后三人动作娴熟地一起就地翻滚,犹如秋天的干草垛子一样,在劲风的运作下,朝着最近的岗沟外坡翻滚而去。
  “咳咳”几声喘息,我们三人都掉入了那条岗沟内。而下面正好有条窝口够我们三个人藏身的,并且在窝沟上方形成了几道凸出岩壁,正好形成了封尘口。接着“轰隆”几声,我们喘息未定,头顶上就跟炸开了锅似的,顶上那些风蚀岩不断“嘭嘭“作响,如同滚雷一般。
  我抬头一看,看到那辆吉普车在一堆石暴流的冲击下,从我们的头顶呼啸飞过,然后向后不断急剧翻滚着,“啪啪啪”的被那些乱七八糟的石块轮番蹦炸下,碾成了粉碎,接着石暴流又像密集的利箭一般从我们上空窜过,“嘶嘶嘶”的像是死神的呼吼。
  这种可怕场景让我惊魂未定,现在想想都十分后怕,如果当时我们不能及时逃出,恐怕在石暴流的威力下,早已成为了齑粉。
  那种黑暗的气息真像阿里木的口中喃语,如同妖魔一般,张牙舞爪的。此前我还讥笑几分阿里木的迷信和惧怕。此时却觉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也见识不到这种大自然毁天灭地一般的气势。
  我们那一代年轻人老说什么革命气盛,能叫日月换新天。可碰上这种,这种可怕的场景,真的还能有这样的胆气吗。当时我都有种想跟阿里木一样跪下来祈祷苍天神灵的感觉。

  人的能量,在这种未知的强大面前,真的太渺小了,就如同蚂蚁撼树一般,不自量力,或者说,这是老天爷对我们这群蝼蚁无情的嘲笑。
  我们躲在窝沟内挤成一团,风暴中落下的沙尘越来越厚,而我们又没有相应的遮布,只能眼看着那些沙尘将我们慢慢掩盖半埋起来。而我也越来越感到疲惫困倦,最终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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