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曹真大军深一脚浅一脚在泥泞中艰难挪动的时候,另一路司马懿大军正行驶在汉江上。此刻,司马懿端坐船头,满脸惊诧地听完了曹真信使的叙述。
子午谷和斜谷居然连日降雨……司马懿有种不好的预感。当即,他派出一支偏师,扫荡了蜀国的朐忍县和新丰县。这两个县在益州巴东郡,也就是司马懿大军的南方,可是,司马懿的首要目标是去西北的汉中跟曹真汇合,他这么干似乎有点不务正业,然而,在他的筹划中,已经确信汉中攻不下来,自己只要别无功而返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半个多月里,子午谷的雨时断时续,曹真的军队就这么一直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在谷中艰难行进。终于,前锋夏侯霸(魏国初代名将夏侯渊的儿子)第一个走出子午谷。但他还没来得及集结兵力就遭到汉中蜀军迎头痛击,再度被打回到谷中。
整整一个月过去了,子午谷的雨仍下个没完没了。曹真的主力军始终没能走出子午谷。
当司马懿大军快走到目的地的时候,他也遇到了大雨。
“驻军,等雨停了再走。”
司马懿在等,他等的不是雨停,而是朝廷诏书。按他的判断,不出几天,朝廷下令撤军的诏书就要传来了。
果不其然,朝廷得知子午谷连月下雨的消息当即下诏曹真和司马懿撤军。声势浩大的伐蜀战役就这样惨淡收场了。
这场雨把曹真浇出了一场大病,更令他一世英名尽毁。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步了曹休的后尘。几个月后,曹真郁郁而终。
短短两年时间,曹休和曹真便相继死去,魏国再也没有能提得起来的宗室重臣。公元231年,诸葛亮第四次北伐雍州,曹叡不得不派司马懿转任雍凉都督,那么,司马懿原先的职务——荆豫都督又由谁来接替呢?曹叡左挑右挑,勉强捡出一个打过两场仗的夏侯氏族人——夏侯儒,这才好不容易补上南战区的缺口。
司马懿来到雍州后旗开得胜,很快粉碎了诸葛亮第四次北伐。
原先,司马懿迫切渴望能入朝辅政,他曾认为那是保住自己仕途的最佳途径。但不知不觉间,他被推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境地。现在,他虽远离朝廷,却变成魏国最强的藩镇重臣,地位越来越不可动摇。
日期:2016-03-23 12:37:13
士族领袖
魏都洛阳,朝廷接到了来自雍州的捷报——蜀军被雍凉都督司马懿击退。但捷报也伴随着噩耗。魏国资历最老、且一生功勋卓著的名将张郃在这场战争中阵亡了。
曹叡为西境安定欣喜之余也不禁惋惜。
“蜀寇还没彻底扫平,怎奈张将军不幸身陨,这可如何是好!”
司空陈群也附和着叹息道:“张将军不愧为名将,确是国家的依靠啊……”
陈群只是顺着曹叡的话头随口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传来阵阵唏嘘感叹,仿佛叹气叹得声音越响,就跟皇帝和首辅重臣靠得越近。虽然,这君臣二人实在不算一个阵营。
就在这时,卫尉(九卿之一)辛毗突然开口,说出了一句令陈群相当下不来台的话:“陈公!您这话可说的不太合时宜啊!当年,世人都觉得天下不能没有武皇帝(曹操),后来文皇帝(曹丕)继位国家照样安泰。世人又觉得不能没有文皇帝,现在陛下临朝,国运更加兴隆。少一个张郃,不损我大魏一丝一毫!”
辛毗驳斥陈群旨在振奋朝廷士气。
多年来,陈群稳坐朝廷首辅重臣的宝座,更是天下士族的精神领袖。除了像吴质这种出身寒门,看他一百个不顺眼的人之外,即便是受他排挤的司马懿都不敢说半句顶撞的话。而出身颍川士族的辛毗,拿着九品中正制的好处不说,更跟陈群有同乡情谊,竟敢在朝堂上公然唱反调,这实在让人意想不到。
陈群听毕心里一惊,愕然瞪向辛毗。这人怎么敢跟我作对?他脑细胞飞速运转,只在一瞬间,他就敏锐地找出辛毗话里一个破绽。
说实在的,辛毗拿张郃一个武将跟曹叡的爸爸和爷爷两代国君相提并论绝对有大不敬之嫌。
陈群正是发现了这个口误,他刚要指摘辛毗,却见曹叡毫不介意,反而正面带笑容看着辛毗。这一笑,让陈群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苗头不对。
接着,辛毗不紧不慢又补了一句:“何况,雍州不是还有司马公镇守吗?”
更让陈群没想到的事发生了。众公卿听闻辛毗这话,竟像打了鸡血般,一改先前的态度连声附和。
陈群明白了。是司马懿。公卿们不是在挺辛毗,乃是在挺司马懿啊……他曾认为把司马懿挤出朝廷,自己就可以独霸首辅之位。但万没料到,司马懿在边境屡立战功,经过这些年,其影响力正不声不响地超过自己,且直接动摇了自己士族领袖的地位。
陈群知趣地低垂下头,以惯有的低调态度说了句:“辛君言之有理,老臣方才失言了,请陛下勿怪。”
曹叡当然明白司马家和陈家的竞争关系,他正是想借着抬司马懿来扼制陈群,见陈群示弱又揶揄道:“陈公怎么像个墙头草,真是善变!”
这要搁在往昔,早有无数同僚站出来帮陈群说话,但这回谁都没出声,更有几个人偷偷冷笑。
陈群什么话都没说。
他能清楚地察觉到曹叡此刻的愉悦。可他也清楚的知道,曹叡没有赢,赢的是司马懿。
正如陈群所想的那样,曹叡并没高兴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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