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谈话还有尾声，我隐约听到“田子文”几个字。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田子文就是雷没劈死的那个疯子。
　　田子文竟然没死？
　　孔老二的麻烦大了！
　　走进房间，拿起水壶，给两人续上水。
　　近距离仔细观察老头。他一头白发，脑后挽了一个发髻，端正地坐着，双手柔和地放在膝盖上。他脸色红润，神态祥和，看云菲的神态像父亲看女儿。
　　只是，老头看我那一眼，目光炯炯有神。
　　“王浩，你坐这。”云菲指着身边的位置。
　　“我是下人，站着舒服。”
　　“坐吧。”老头云淡风轻。
　　我想了想，坐下了。
　　云菲对老头说：“老师，他就是王浩。”
　　“恩。”老头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梨子。

　　“菲儿，把事情跟他说说。”老头对云菲说。
　　“是，老师。”云菲很恭敬。
　　云菲开始了长篇大论，事情是关于窦文杰的。
　　窦文杰是孔爷出生入死的兄弟，一直在中心城。北三区是自由城里重伤害犯、杀人犯的聚集地。总有人闹事。好几任道主死在了任上。孔爷觉得姓窦的能力不错，让他去北三区做道主。姓窦的不去。他扬言说，除非他死了，把他的尸体抬过去。孔爷不想伤了多年的兄弟感情，让云菲处理这件事。云菲想让我处理这件事。
　　我推辞：“小姐都处理不了，我有什么本事？！”
　　老头不冷不热说：“不是小姐处理不了。小姐要做大事，手上不能沾了恩怨。”
　　“我只是一个下人，干不了大事。”
　　“能住在这别墅的，都不是普通人。能住在二楼，更不是普通人。”老头说。
　　“云菲小姐错爱了，我马上搬出去。”
　　“小姐花了十个钱买你。你就是小姐的龟奴。按自由城的规矩，没有主人允许，龟奴想离开主人，得把命留下。”老头看我的神态就像老鹰看小鸡。
　　我不说话了。
　　在外面，我经常感受到权力的压力，因为上司的一言一行决定我的经济收入，关系到我的生活质量。自由城，老头面前，我再次感受到了压力。这次直接决定生死。
　　老头的话浓厚得让我喘不过气，我甚至连骂一句“他妈的”勇气都没有。

　　“就这么定了。办不好，你还是死！”老头言辞逼人，“小姐府里不养没用的人。”
　　我丝毫不怀疑老头能杀死我。这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自信，非一人之力能抗拒。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就会形成权力。站着权力顶端的上位者对下位者有俯视生死的自信。尤其在自由城，恶棍的权力支配更加赤裸裸，一点掩饰都没有。
　　“小姐不用送了。”老头看我不再有异议，站起身，离开了书房。
　　老头的背影像一个在公园里打太极拳的老者。
　　老头走后，我问云菲老头是谁。
　　云菲说：“他叫张继。是我的启蒙恩师。”
　　这是我跟张继第一次见面，他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后来，风云变幻，我们成了最佳搭档。但我对他的畏惧从没降低过。张继就像夏天的太阳，炙热烤人。

　　“你什么时候去办这件事？”云菲问我。
　　“你早就想好了，让我负责？”
　　“是。”云菲毫不忌讳。
　　“你在车上的时候，就应该告诉我。”
　　云菲笑了，嘲讽的笑：“我自己决定不了。”
　　我明白了。云菲背后有一个团体，一个利益共同体。云菲是代表，但后面的人是潜伏在深水的大鱼。云菲可以支配他们，但有关团体利益的事情，需要共同做出决定。
　　张继在团体的地位一定很高。
　　他和云菲共同决定，事情就决定了。
　　“我不知道是福是祸。”我说。

　　“不管是福是祸，你都上车了。做不好这件事，连以后都没有。”云菲说，“你需要什么帮助。我尽量满足你。”
　　“我需要孔爷和窦文杰所有的资料。”
　　云菲走到书房东侧，揭开一幅画。画的后面是一个保险柜。云菲从怀里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柜子，抱出了一大堆的资料。
　　“所有的都在这里。”云菲放在桌子上，“三天，书房都是你的。”
　　云菲走了。

　　给自己倒上一杯水，翻起了资料。
　　我从小有阅读的习惯，资料翻得很快。
　　三天的时间，我在资料里看到了一段不为人知的鲜活的历史。
　　孔爷的创业史不逊色于任何一个朝代。惨烈的厮杀，血腥的屠戮，尔虞我诈的斗争。阴谋、算计、得到、失去，都在孔爷身边发生过。

　　孔爷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了。能走到最后的，都是名镇一方的人物。
　　一个名字吸引了我。他叫三虎子。他是孔爷的一号心腹，曾与孔爷同吃同住，形影不离。他为孔爷挡了不少的灾难，数次在死人堆里救出孔爷。最后，孔老二为了一个女人，杀了他。
　　看完了所有的资料，我想我已经得到了办法。
　　合上资料，抬头看窗外，已是深夜了。
　　回了二楼的房间。小雪睡着了。我没有打扰她，在她身边躺下了。

　　天亮了，我又来到了书房。云菲坐在桌子上，支着下颚等着我。
　　“小姐。”
　　云菲抬起头，“想到办法了么？”
　　“想到了。”我说。
　　“窦文杰不是普通人。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把他逼急了，他会杀了你。”
　　“我知道。”资料里写了，窦文杰也是一个狠角色，他曾经策划了一起万人大屠杀！手段毒辣，让人思之胆寒。

　　“你决定去了？”云菲问。
　　“是。”
　　“如果……”云菲咬着嘴唇说，“如果没有把握，就不要去了。我会向老师解释。”
　　心里有一股暖意流过，不枉跟云菲经历过一场生死劫难。
　　我说：“我有办法。而且，我不想继续寄人篱下。”
　　“恩。”云菲点点头，“还需要什么帮助？”
　　“把我引荐给姓窦的。”
　　日期：2016-03-23 09:07:00

　　19、拆了？
　　第二天，在云菲专用的化妆间里，她的化妆师给我剪了头发，剃了胡须，还做了一个奇怪的修脸。
　　云菲亲自挑了一身衣服，给我穿上了。
　　“打扮出来挺精神的。”云菲说，“可惜了，生在自由城了。”
　　我本想说句俏皮话，但云菲不容我说话，转身走了。我只好跟在云菲的后面。
　　离开了别墅，穿梭在大街上。
　　路经一个杂货店，一个天蓝色的坠饰引起了云菲的注意。她冲进去，询问价格。商家说，需要三十五个钱。云菲问我怎么样。我看了一眼，一块成色还算不错的绿松石。但是，这块绿松石价值两个我。
　　我点头，说好。
　　云菲掏钱要买，我劝住了她，说还有正事。
　　“你见了姓窦的，可能连命都保不住。剩下这点时间，为什么不放松地玩一下？”云菲沉吟一下，说，“天黑后，我送你离开中心城。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我答应了小雪，今晚陪她看月亮。不能失信。”
　　“看月亮？！”云菲诧异地张大了嘴，声音挑高，“跟命相比，哪个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