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04-23 23:01:00
　　44、再遇故人
　　深夜，猫儿睡着了，均匀地打着呼噜。我睡不着。
　　老庞让我想起了黑山。

　　黑山到底在哪，又在做什么？
　　没有他的日子，我像丧家之犬。
　　我累了，需要一棵大树。
　　我毕竟是普通人，就算握着匕首，也时常感到畏惧！
　　我想，我需要黑山。
　　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又是一天。

　　窗外，太阳初升，空气清新。站在露台上，深深呼吸几口新鲜空气，神清气爽。脑子里，又想起了黑山。但寻求依靠情绪变弱了，更多的是，他是一个久未见面的朋友。如果再相见，一定要痛饮三百杯。
　　我发现，深夜将睡未睡时，人的心肠最软。软弱、畏惧、愤怒，一切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一旦清醒了，这些情绪就像见不得天光的耗子，都躲了起来。
　　“起来了。”猫儿给我披上一件衣服，温柔体贴得像个妻子。
　　“恩。”拍拍她的手，说，“洗漱一下，下去吃饭。吃完饭，去买几件衣服。”我指指旁边桌子上的荷包：“那里，有买衣服的钱。”
　　“恩。”
　　“打水，洗脸吧。”

　　洗完脸，下楼吃饭。猫儿借了一套衣服，大小合适，也很合体，只是颜色太亮，不符合猫儿的风格。
　　要了一张靠窗桌子，点了几样清淡小菜，与猫儿聊着天，吃东西。
　　平静的福来春园，是自由城里的桃源。
　　忽然，一个年轻人坐到猫儿旁边。他大约二十左右，棱角分明的脸庞，清澈的眼睛。来到自由城后，我见惯了贪婪、狡狯、奸诈，这么清澈的眼神好像淤泥中盛开的莲花。
　　“你是？”我问。

　　“哥，是我。”
　　在天河府，我一个人都不认识。
　　“哥，是我啊！”他两手扎撒着，向脸上比划，“火车站，记得么？”
　　火车站三个字勾起了太多的回忆。但在那时，黑山把我捧得太高了，我只认识几个核心人物。火车站一百多人，我不记得有这样一个人。

　　“猫儿，你去买衣服吧。”
　　猫儿懂事地站起来，走了。
　　“你到底是谁？”猫儿离开后，我低声喝问。
　　“浩哥，你真的忘记了？”他说，“我是小周。”
　　“小周？”
　　“浩哥，我们是一辆火车来的。”
　　“上去谈！”
　　带着小周回到了房间。
　　“小周，关下门。”
　　他应一声，转身关门。
　　我抽出匕首，揪住他的领子，把他顶到门上，呲着牙问：“你到底是谁？”
　　只要他一句话说得不对，我立即割断他的脖子。

　　“浩哥，我真的是小周！”他说，“最后一晚，咱们吃兔子。你屋子里的半片兔子，就是我拿给小雪的。一起送过去的，还有几块山药。小雪围着绿色的围裙。”
　　我隐约记得小雪的确围得绿色的围裙。知道这种细节的，只可能是当事人。
　　我收了匕首：“我多疑了。”
　　“浩哥，小心没有多余的。”
　　“坐吧。”
　　我们坐在露台的椅子上。小周给我倒了一杯水。
　　“你怎么会在天河府？”我问小周，“黑山呢？山哥也在么？”
　　“我是一个人。”小周说。
　　“一个人？”
　　“浩哥，我们可能被黑山骗了。”小周说。
　　“恩？”
　　“浩哥。那天晚上…..”小周说，“我们跟着黑山冲了出去，一直向西跑。第二天早晨，我们发现你跟小雪没跟上来。”
　　“恩。我发生了一点意外。”
　　“那天死了好多人。但浩哥是我们的主心骨。”小周说，“有几个人说，回去救你们。鸽子反对，说你跟小雪肯定死了。”
　　“那帮人下手狠。你们回去，也是送死。”我说，“你们还有黑山。山哥才是有大智慧的人。”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小周没有掩饰，很直率地说，“我当时的确想跟黑山继续走下去。”
　　我心里不舒服。如果黑山被困住了，我就算拼上一条命，也会救他。
　　“黑山哪里骗你了？”
　　“我们藏在一座大山，没有吃的。躲了一天，大家都饿了，黑山带着小白、鸽子去找吃的。”小周咬牙切齿，“但是，他们三个再也没有回来。”

　　“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我们在周围找了三天，没发现一点踪迹”
　　黑山说过，要独自离开，潜伏下来，等待机会。他可能是离开了。
　　“后来呢？”我又问。
　　“大家很快闹翻了，就散了。”
　　没有核心人物领导。一群自以为是、无法无天的坏蛋，很快就会分崩离析。他们不分崩离析，才是不正常。

　　“你跟他们还有联系么？”他们是指火车站那些人。
　　小周苦笑一下，摇摇头。
　　“你怎么在天河府？”
　　“出事后，我一直四处躲藏。后来，听到了你的消息，就往西来了。”小周说，“走到天河府，你就出事了，后来没有了你的消息。我就在这留下了。”
　　“哦，”我问他，“你平常做什么？”
　　他撸出袖子，胳膊上也有殷红的龟奴标记：“我当了龟奴。平常做些闲活，混口饭吃。”
　　“你将来准备做什么？”

　　“我想跟着浩哥。”
　　小周跟我是一个火车来的，我们共经生死，是老相识，我应该照顾他。只是，自由城是个大染缸，一年多的时间里，小周可能已经变了。
　　我的项上人头值一点钱。
　　他会不会来拿我人头？
　　我犹豫着，不知怎么回答。

　　“浩哥，你不相信我？”小周说。
　　我没说话，盯着他看。
　　“浩哥……”
　　“小周，你知道我的头值多少钱么？”
　　“知道。”他说，“一百块金子。”
　　离开骆琦酒馆时，我得到消息。赵老三死了，赵家悬赏我的人头，一百块金子。羊肠子不敢明目张胆杀我，暗中肯定也有悬赏。
　　“你不动心么？”
　　“动心！”小周说，“但我觉得，浩哥能给我更多。”
　　“恩？”
　　“浩哥，在这一年，我见过了太多的背叛。”小周忽然深沉了，用不属于他年纪的口气说，“有钱不一定有命花。但是，浩哥不会抛弃自己的兄弟！”
　　小周诚恳地说：“浩哥，我想有尊严地活着，不想做龟奴！”
　　小周的眼睛清澈透明，还没有被欲望、杀戮污染。况且，我也有小周的经历。那个时候，我也祈求过，希望有个人可以依靠。
　　我想，成全了小周，就是成全了昨日的我。
　　我决定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