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04-30 01:01:00
　　49、麻三？冯其悟？
　　麻三告诉我，花仙晚上才回来，还有三个小时。只要速度快，花仙回来发现时，我们早离开了天河府。
　　我掐醒小周，合力把影子的尸体抬进房间。关好门，离开了社区。

　　沿着偏僻的小路，向西南走。
　　麻三很熟悉天河府地形，每每能在山穷水尽时，找到一条出路。
　　走进一片树林，坐在石头上歇息。
　　囚犯坐在石头上，挺着腰杆，一手按在膝盖，一手指着前方：“走出这片树林，就不是天河府的地盘了。前面有个三叉路口，沿着西南方路口走，大约走一个月，就能到中心城了。”
　　我有股错觉，这个队伍里，麻三才是领导者，我们是囚犯。
　　“你挺有意思啊。”我说。
　　“哦？”大步走向死亡的囚犯问，“为什么？”

　　“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我们要拿你的人头请功，你竟然帮助我们。”我取笑冒充领导的囚犯，“你的觉悟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麻三哈哈一笑，站了起来，在最前面引路。
　　走出树林，已经黄昏，隐约看到前面有个三岔路口。
　　领导说：“前面三十里有个村子，我们现在赶过去，休息一晚上，明天继续赶路。”
　　回头看天河府，只能看到茂密的树林。这个繁华平静城市给了我一段快乐的时光。但在此时此刻，一切都像南柯一梦，美丽但不真实。

　　“浩哥，天快黑了。”小周提醒我。
　　“恩。走吧。”
　　刚走两步，前方传来一声大喝：“站住！”
　　六个恶棍从两侧树林跳出来，手里各拿一根长棍。
　　麻三要杀我？！
　　我马上看麻三，他也是一脸疑惑。

　　我瞬间醒悟了。麻三没有害我的必要。他想我死，就不会杀影子了。可能，这只是拦路抢劫的小贼。
　　我示意一下小周。
　　小周拿出几块金子，高举过头顶，说：“好汉，这是买路钱！”
　　“买路钱？你当我们是劫匪？”带头的恶棍哈哈大笑，声音刺耳，“我们是李爷手下，中二区治安队的！”
　　“我叫冯其悟，跟李爷有点交情。”交际广泛的商人走上前一步，说，“我们有急事要去中心城，这是不是有误会？”
　　奔波一天，麻三衣服脏了，衬衣乱了，但他气度从容。治安队不敢小看他。
　　“他打了秦先生。李爷下令，一定要把他带回去。”恶棍指着我，用严厉的声音说，“你不用抵赖。你胳膊上的伤疤太明显了。”
　　“秦先生？李爷养的神医？”麻三问恶棍，在得到肯定答复后。他转过头，逗着脑门看我，“他是李都的命根子，你怎么跟他扯上关系的？”
　　“他就是个人渣。”我狠狠吐口痰，“我看不惯，捅了他一刀！”
　　“承认就好。”恶棍说，“你们愿意走回去？还是被拖回去？”

　　“我们商量一下。可以么？”麻三说。
　　“三分钟！”恶棍伸出三个手指头，说，“三分钟没有答复，我动手打残你们，拖回去。”
　　“好！”
　　三人围成一团。

　　“你怎么到处惹事？安心抓我，不好么？”麻三苦笑，“羊肠子暗中杀你，赵家悬赏你，现在李都也要对付你，你就不能安静点？”
　　“草！”我问麻三，“你能打几个？”
　　“一个没问题。两个就要吃亏了。”
　　“好。一人两个，速战速决！”

　　“商量好了么？”恶棍不耐烦，棍子敲地，帮帮地响……
　　“好了！”我说。
　　“选哪个？”
　　“第三个。”
　　“第三个？”恶棍眯着眼，“什么意思？”

　　“杀了你们。”
　　六个恶棍像吃了苍蝇。
　　我大吼一声：“杀！”
　　治安队是一支不成熟的队伍，是自由城首脑维持秩序的暴力手段，兼备Police和Army的功能。但他们一直活在权力光环的笼罩下，有飞扬跋扈的胆量，却没有支撑的能力。他们连武器都是长棍。
　　我们不同。不拼就会死！

　　我们是生活在荒漠的野狼，一天不动爪牙，就会饿死。他们是羊圈的绵羊，眼前是干净的草地，吃饱了还能懒懒地晒太阳。
　　所以，他们有六个人，也很快被打垮了。
　　我和小周顺利把匕首插进了四个人肚子。
　　“啊......”麻三传出一声惨叫。
　　回头看，麻三躺在了地上，抱着右腿，小腿以下轻飘飘地晃荡。
　　麻三对付的两个治安队员，一个倒地死了，左胸插了一把匕首。活着的二十出头，稚嫩的脸上充满惊恐。他举着棍子，身体却在颤抖，眼泪在打转。
　　他还是个孩子！
　　“你走吧！”我说，“你现在就走，我不难为你。”
　　孩子丢了棍子，掉头就跑。
　　小周走过去，摸下麻三小腿。
　　“怎么样？”商人着急地问。
　　“腿断了。”
　　“我说过，我只能对付一个。”商人再次强调他的意见。
　　“浩哥，怎么办？”

　　“背他走，咱俩换着来。”
　　夜色中，我们大汗淋漓地来到了麻三说的村子。到达时，已是深夜。找个无人空房子，住了下来。小周去买酒肉了。麻三坐在旁边。我躺在地上，嘴里嚼着根草梗，缓解肚子里传来的阵阵绞痛。
　　“你真他妈沉！”我说。
　　“你该杀了我，提着脑袋走。这样就轻松了。”麻三笑着说。
　　“草！”我不是没想过，只是不忍心下手。我问他，“你怎么进来的？”
　　“我的故事没意思。”麻三轻轻挪动上身，换个舒服的姿势，“你真想听？”
　　“说说。分分神，否则肚子饿。”
　　“好。”
　　麻三说，他是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与他一起长大还有一男一女。男的叫小辉，女的叫小蕾。三个人感情很好，像一家人。然而，两兄弟爱上了妹妹。
　　“你怎么做的？”我希望麻三动了坏脑筋，这样就有杀他的理由了。

　　“他们是我的全部。我不能伤害他们。而且我年纪最大，我主动离开了孤儿院。”
　　“放弃也是一种成全。”
　　“三年，我在社会上跌打滚爬，当上了一家公司的小领导，有不错的收入。”麻三说，“那年，我才二十岁。我穿着体面的衣服，回到了孤儿院。我要接他们出来。”
　　“你一辈子毁在女人手上！”
　　“他们是我的亲人。”孤儿说，“我回到院里时，见到了小辉，小蕾被院长叫去了。院长人很好，平常很照顾我们。我没有父亲，一直把他想象成父亲。”
　　我发现，说到院长，麻三神情变了，眼里有一丝厌恶。我想，办公室里一定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你知道么？”把孤儿院当成家的囚犯说，“打开办公室的门。我看到，我心目中的父亲赤裸裸地趴在小蕾身上。小蕾坐在桌子上，手脚蜷缩，不敢动。那个混蛋用力顶她的两条大腿，嘴里还说‘这是爸爸送你的离院礼物’”
　　“小蕾才十八啊！”
　　我坐起来，狠狠吐出草梗：“你该杀了他！”
　　“我不能害了小蕾。”麻三苦笑，“我关上门，回到小辉房间。很晚，小蕾才回来。那天，我把他们接出了孤儿院。六年，他们长大了，找到合适工作，结了婚，生了孩子。”
　　“就这样么？”我有点失望，这不是自由城该发生的事情。

　　“孩子生日那天，我把全部财产转到了小蕾名下。”麻三继续他的故事，“当晚，我回到孤儿院。我杀了那个混蛋。一刀捅在他心脏上。”
　　“跟捅孔老二一个位置？”
　　“恩，”凶手点点头，略带自豪说“我专门练习过。给我机会，一定能刺中心脏。”
　　他没有说谎，那个治安队员也被他一刀刺中心脏。
　　“你为什么没捅死孔老二？”
　　“我手软了。”麻三说，“捅他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他活着比死了好。”
　　“恩？”
　　“他死了，自由城会大乱，会死很多人！”麻三说，“自由城是人间地狱，充满了痛苦，我不能加重这里的痛苦！”
　　我看着眼前这个人。他在孤儿院长大，想象中的父亲是个禽兽，强J了他心爱的女人，但他始终没有抛弃善良的心。
　　我慢慢躺下，沉吟好久，才说：“冯其悟，你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