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05-02 23:41:00
　　50、谁死了？
　　“你后悔么？”我问冯其悟。
　　“我不后悔。”冯其悟脸上是幸福的表情，“小蕾爱的人是小辉，就算我不放手，小蕾也不会爱我。仙儿真的爱我，她看我的眼神跟小蕾看小辉一样，有一道亮光。跟仙儿一起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如果......”我说，“假设只是如果，你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会刺杀孔老二么？”
　　“会。”冯其悟果决地说：“谁敢动仙儿，我一定不放过他！”

　　我坐起来，盯着他，再问：“你会杀了孔老二，还是会饶他一命？”
　　如果孔老二死了，他所建立的权力体系会马上崩溃。自由城肯定大乱，以花仙在中二区的力量看，冯其悟不会有事。还有可能，他们会在混乱中分一杯羹。至少，冯其悟不必为了花仙，选择必须去死。
　　冯其悟经过劫难，一定会重新思考其中的利害关系。
　　抉择者沉默了好久，脸上变了几次颜色，才说：“事情没有发生，谁都不敢断言结果。就像我杀孔日辉，我当时是真想杀了他，最后还是饶了他一命。”
　　麻三诚恳地说：“但是，我想，我可能还会饶他一次。”

　　“好！”我使劲拍下大腿，“冯哥，你是个英雄！如果在外面，我们会成为好朋友。”
　　“这里就不可以么？”冯其悟笑着说。
　　我神色暗淡了：“在这里，我们只是被局势推动的小角色，我们注定了是敌人，没有选择的权力。”
　　“敌人就不能成为朋友？孔老二立过这个规定？”冯其悟问。
　　“草！孔老二想把所有人都变成龟奴！”我说：“能跟冯哥做一月朋友，我知足了。”

　　“好！”冯其悟大笑，“路上不寂寞了。”
　　“小周回来，我跟冯哥好好醉一场。”
　　“我酒量不行，还会耍酒疯。我喝醉了，你要背我。”
　　“好！”
　　我们两人没心肝地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我低下了头：“其实你可以活着的。”
　　“你错了。”冯其悟说，“我饶过孔日辉的时候，就料到了今天的结局。你只是担当了杀我的角色。”
　　冯其悟说，“幸好是你担当了这个角色，我走的才不那么痛苦。”
　　冯其悟说：“兄弟，我该谢谢你。”
　　我刚想说点什么，大门打开了。小周快步走进来，还掩上了门。小周步伐匆忙，神色慌张。
　　“怎么了？”我沉声问小周。
　　“浩哥......”小周看了冯其悟一眼，欲言又止。
　　“冯哥是好朋友。有话直说。”
　　“浩哥......”
　　“说！”

　　小周咽口吐沫，说：“花仙带着人追到了。他们正在挨家挨户地搜。他们很快就搜过来了。”
　　“你确认是花仙？”我问。
　　“他们都叫她仙儿姑娘。”
　　我看到，冯其悟微张着嘴，舌头抿了几下嘴唇。

　　“酒！”我说。
　　小周疑惑地把酒递给我。
　　“肉也放下。”
　　小周有点着急，还是做了。他把装肉的袋子放到地下，打开了口。
　　我拔出封瓶的塞子，交给冯其悟：“冯哥，没有大碗，我们对着瓶子喝一口！”
　　“好。”冯其悟接过酒瓶，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灌下了小半瓶。
　　“兄弟，你来！”冯其悟把酒瓶子还给我。

　　我接过瓶子，也喝了小半瓶，留了大半个底子。
　　“小周，冯哥是个人物，喝了。”我把酒递给小周。
　　小周没说话，把剩下的酒倒进了肚子。
　　“吃点菜，压压酒。”我把手伸进袋子里，拿出一大块肉，使劲咬了一大口，“小周，你也吃。”
　　冯其悟也从袋子里拿出一块肉，几口吃了下去。
　　“冯哥，酒喝了，饭吃了。我有事，先走一步。”我站起来，说，“有机会，咱们痛快醉一场。”
　　“小周，我们走！”我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
　　“麻三他......”小周在身后说。
　　“他姓冯，叫冯其悟。冯哥是个真英雄，不能让咱们毁了。”我说，“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走！”我的半只脚已经迈出了大门。

　　"站住！”冯其悟突然爆出一声大喝。“王浩，你他妈的要做什么？”
　　“冯哥，跟花仙回去，好好活着。”我没有回头，“生命是最可贵的。你要好好活着。你也应该好好活着。”
　　“王浩，我高看你了。”冯其悟大声骂，“你竟然是个蠢货！”
　　“什么意思？”我回过了头。

　　“你放过我，我就能活下去么？”
　　“恩？”
　　“仙儿有力量，但绝不是孔日辉对手。”冯其悟平静地像个局外人，“你放过我，别人还会杀我。就算仙儿能保护我。一旦孔日辉平定了南方动乱，腾出手来对付我们。我们只有死，而且会死更多人！”
　　冯其悟是对的。道理我明白。

　　只是，我无法对冯其悟下手。
　　冯其悟应该活着，为自由城保留一点底线。
　　“杀了我，带着我的脑袋走。”冯其悟像个诱惑的魔鬼，“你可以实现目的，但也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
　　我的心里在天人交战，站在原地不动。
　　“王浩！”魔鬼又吼了一声，“你他妈的在犹豫什么？”
　　“我......”
　　“懦夫！”冯其悟突然抬起他受伤的腿，使劲砸在地上。他的腿本来就断了，这一下砸得很重，“咯噔”一声。他的脚耷拉下来，只剩筋肉连着。

　　冯其悟忍不住疼，“啊”一声叫出来。
　　我跑过去，扶住他，质问：“你要干什么？”
　　“你不杀了我，我就死在这。”冯其悟脑门上都是汗，他咬着牙说，“让我死得有点意义。”
　　“你疯了！”我低声吼，“好好活下去，不好么？”
　　冯其悟没说话。他又抬起腿，使劲砸在地上。断裂的腿骨刺破皮肉，露出了白骨森森。
　　“杀了我！”魔鬼在嗓子里吼了一声。

　　“冯哥？！”
　　“给我留点尊严。不要让我求你。”
　　“我......”
　　“废物！”冯其悟第三次举起了腿。他的脚拉答着，像风中残柳。骨茬处的血一股股流出来。
　　我紧紧抱住他，匕首刺进了他的心脏，低声说，“对不起......”
　　“谢.....谢......”冯其悟用尽所有力量说了最后两个字。
　　他轻轻拍拍我的肩膀，倒了下去。
　　“啪”一声，震起了地上的尘土。
　　一个真英雄走了，他留下的只是被身体震飞的灰尘。
　　冯其悟是个好人，也可能是自由城最后一个好人。我亲手杀了他。我轻轻抽出匕首，无情的铁器还带着他的体温。而我在抽出匕首的刹那，身体里的某件东西也似乎被抽走了。胸膛里空荡荡的。
　　我跪在地上，心如刀绞。
　　“我们该走了。”小周说。
　　“等等，“我说，“我们带走冯哥的头。否则，他白死了。”
　　我举起匕首，却始终不忍心落下。
　　冯其悟早死了。他灰色的脸上挂着宽慰的微笑。
　　“我来吧。”小周说。
　　“不用。该我做的，我不再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