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不公平……”小年低下头，眼神黯淡，他始终重复着“这不公平”四个字。
　　阿华继续说道：“所以我才要替你报复，以慰藉你父亲的在天之灵，而因此导致你母亲精神出现问题离家出走，他们同样应该付出这样的代价。”阿华接下来的语气竟然变得十分柔和，“还记得你和我刚认识的时候吗？你那天被你的叔婶赶出了家，雨下得特别大，你在我家门口的屋檐下躲雨。小年……你还记得那天吗？”
　　小年抬起头，看着阿华的眼睛。
　　“然后我让你进来，开始你还不敢，可后来我跟你一起坐在了屋子外面。雨很大，虽然坐在屋檐下，但我们的衣服还是湿透了。而我始终没有离开，一直坐在你旁边。”

　　“阿华……”
　　“你始终不说话，无论我怎么问你。”阿华说道，“后来你太累了，就靠在我肩上睡着了，我这才把你抱进了屋。你在床上睡，我躺在地上。你知道吗，那一夜我一直在看着你，因为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程浩趴在地上，感觉血快要流空了。
　　他不断地喊着小年的名字，小年却并没有理会。

　　与其这样讲，倒不如说小年根本听不到阿华以外任何人的言语。他的注意力全被阿华吸引过去——他们能相识，是饱受苦楚的小年这辈子最幸福的一件事。
　　阿华继续讲道：“第二天早上你醒来的时候，发现在我的家里，你当时并没有感到惊讶，我想你一定感受到了我的好意，并慢慢接受了我。从那时起，我就把你当作自己唯一的亲人，最爱的老弟，我发誓要让任何伤害你的人不得好下场。因为我所经受的痛苦，不应该再一次出现在你的身上。”阿华走近小年，“之后我从你那里了解了你的家庭，你的父母。因为亲身体会到命运对你的不公，所以我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直到我调查出你父亲的一位老同学——刘信义，是他，在十五年前杀了你的父亲。”

　　“我父亲的同学？刘信义是我父亲的同学？”小年神情恍惚，他有些难以接受，“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杀我父亲……你不是说，他们是同学吗？怎么可以杀掉我的父亲……”
　　“你父亲发现刘信义是个狂热的契丹文化追随者，甚至预谋以契丹的仪式杀人以满足他对‘契丹’的热忱。”阿华说道，“后来你父亲偶然发现了刘信义的杀人计划，自然要去阻止，而这导致了刘信义怀恨在心，最终杀掉了你的父亲。”
　　“怎么会这样……”小年十分绝望。
　　“既然他用契丹古老的仪式杀害了你的父亲，那我也要用契丹的仪式去报复他，我想这对刘信义来说是最合适的方式。”阿华对小年说道，“我开始研究刘信义这个人，和他奇奇怪怪的学术成果。进而我发现了面具的秘密，还有这所老房子的秘密。这所老房子，竟然是民国时期契丹后裔悄悄祭祀的场所，而刘信义就是契丹后裔。关于面具，刘信义认为给死者戴上面具，是让死者永远无法得到解脱的意思。他甚至认为契丹古墓中出现的面具，都是部族的仇敌在死者入殓后偷偷给死者带上去的。”阿华奸邪地笑了笑，“既然如此，何不利用这个场所为他和他的家人做一次契丹的活人祭祀。”

　　日期：2016-06-08 17:07:00
　　小年倒在地上，听着阿华一字一句地陈述杀人的过程。
　　阿华继续说道：“所以我以年弋戈的身份约见了刘信义，告诉他‘我’没有死。见面那天，他看到年弋戈并没有来，起初还是很冷静，但我告诉了他我知道了年弋戈死亡真相的时候，他开始感到恐惧，怕我把事情讲出去，拿了五万块钱给我封口。这钱虽不足以洗清他的罪恶，但这是他欠你的，所以我把钱收了下来，准备找机会全部交给你。”
　　“所以那五万块根本不是栗子老板的劳务费。”小年自语道，“你……你这是替我的父亲母亲报仇了？”小年仍旧难以相信这匪夷所思的一切。

　　“不光是替你的父母报仇，而是替天行道，杀掉作恶的人。”阿华说道，“刘信义对于契丹文化，已经完全走火入魔了，甚至曲解了传统。我自然不允许他继续歪曲这个曾经辉煌的文明。”
　　程浩这时用尽全力说道：“无论你怎么辩解，可刘信义的老婆和儿子是无辜的。”
　　阿华转了个方向，转向了程浩这边，他的身影依旧是一片黑色，“留下他的妻儿，报复就会变成一个圆环、一个轮回，将会循环往复、永无止境。到时候还是会给小年找麻烦，倒不如斩草除根，永无后患。”
　　“你怎么这么狠毒！”
　　“不是我生性狠毒，是这个社会教了我怎样以‘正确的’方式对待别人。”阿华看了看手表，这时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小年，把面具交给我，仪式还有最后一个步骤，就可以大功告成了。然后我带你离开这里，以后都由我来好好照顾你。”
　　黄金面具就在小年的脚旁，他弯下腰，平静地将面具拿起交给了阿华。

　　阿华笑了几声，将男孩焦黑的尸骨踢到密室中心的石板地上。尸体只剩下了个焦黑的长条，隐约还可以辨别头脚的位置。尸骨上沾满了令人作呕的黑色物质，那是由于尸体燃烧不完全而留下的焦渣。
　　阿华蹲在地上，看着面具背面的文字，念起了奇怪的咒语。
　　程浩一直喊着小年的名字，他越来越没有力气，血似乎快要淌干了。他只能倒在地上，看着阿华完成最后的仪式。他感到十分无助，没想到在最后的关头，小年居然纵容了阿华将仪式完成，但想到小年父亲的死，程浩也能体会到小年的反应是一种失控状态下的人之常情。
　　末了，阿华将面具戴在了男孩的头骨之上。
　　这一刹那，程浩仿佛感受到了一股凶残的恶力从阿华的身体中流淌出来，这股恶力所流经的地方，全部长出了黑色的荆棘，整间密室犹如尖锐的针刺构筑的黑色空间。阿华站在黑色荆棘丛的中心，如同夜魔。程浩完全明了：他就是“神”，是“死神”。

　　火焰还在继续燃烧，程浩的血还在继续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