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林场司机的真实经历》
第23节作者:
药之物语 小胡这时突然想起了双亡的父母亲, 想起了再也回不去的家。黑暗中,小胡回答:“ 我愿意。”
就这样,小胡走进了拉毛的生命里。
日期:2016-06-23 03:08:00
拉毛,原名李拉毛,出生于1919年,原籍哈尔滨。拉毛的父亲是一个卖豆腐的小商贩,拉毛13岁时父母亲先后病故。拉毛在朋友的引荐下加入了一伙绺子,也就是去做了土匪。天性聪明的李拉毛虽然身材瘦小,身高不到1米7,体重还不到95斤,但是很快练就一身好本领。日本人侵略东三省后,对当地的土匪进行了灭绝式的围剿。在这些围剿中,李拉毛好几次差点丢掉性命,经过几次死里逃生之后,他辗转加入了抗联,成了抗联组织的一个外围运用人员。
小胡认识拉毛的那个凌晨,拉毛正在追杀一个外籍的情报人员,被小胡目击了全过程。拉毛是在上一个人失手后,才被派来完成这个任务的。拉毛在动手之前,他已经观察大车店很久了,包括小胡的背景也了解的一清二楚。小胡做学徒的这个肮脏拥挤的大车店,竟然是几个外籍间谍固定交换物资的地点。
随后的日子,小胡跟着拉毛一起四处奔波、居无定所。拉毛对外的身份是皮货商人,小胡则是跟班。小胡并不介意这个身份,他象在大车店里一样,尽职尽责的做着每件拉毛安排的事情。
拉毛终生一直是单身,没有任何家眷,也没有任何亲戚。这一点他和小胡一模一样。在天南地北的旅行中,拉毛象对待弟弟一样对待小胡,不过拉毛在小胡面前,也一直严守着组织的纪律。
日期:2016-06-23 03:11:00
民国35年的立秋那天(1946年8月8日),拉毛和小胡在齐齐哈尔一个旅社里定了一间大客房。拉毛叮嘱小胡先买了一些糕点和茶叶,说今天有客人上门。
小胡准备好了迎接工作,到下午2点的时候,一位身材胖大、戴金边眼镜的崔耀华先生一个人上门了。
小胡沏好了茶,按照事先的安排,就回避到卧室里。1分钟后,小胡听到了客厅里传出的压抑着的哭泣声,但是他严守着拉毛教给他的纪律,他站在窗前,紧紧盯着楼下的街道,对客厅里的动静一眼也不看。
2分钟后,拉毛在客厅里叫小胡。小胡走进客厅,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身材高大白胖的崔耀华先生,跪在黑瘦矮小的拉毛脚下,两只手紧紧捧着拉毛的鞋,很小声的痛哭流涕,一道亮闪闪的鼻涕拖得有将近20公分长。崔先生一边小声的哭,一边小声的求饶,说他也是不得已才犯了错,他愿意出30根金条来换自己一条命,而且从此离开东三省,永远再也不出现。
小胡看着拉毛,拉毛两眼炯炯有神的盯着小胡,轻声的、但是不失严厉的对小胡说:“永远不要做叛徒,明白吗?”
小胡说:“明白了。”
拉毛说:“回去卧室。”
小胡回到卧室,继续站在窗前,观察着街道上的情景。
1分钟后,拉毛在客厅里叫小胡进去,小胡走进客厅,看到了躺在地板上的崔耀华的尸体。
按照以往的流程,小胡干净利索的转移并处理好了叛徒的尸体。两个人神态自若的办了退房手续,走出那间旅社,融入到街道上的人流中。
以后的日子,小胡和拉毛依旧一起四处奔波、居无定所。
日期:2016-06-23 03:23:00
终于,时间到了1949年年底,东北迎来了解放。
那年,拉毛才刚满30岁,正当年富力强的时候。1950年夏,拉毛被组织安排到了齐齐哈尔附近的一个县担任副县长。小胡则被一直被拉毛带在身边,后来,拉毛推荐小胡去了北京一所学校里继续学习,等待学业完成后再安排工作。
小胡动身的前一天,拉毛给小胡买了水杯、脸盆等日用品。整理东西时,拉毛问小胡:“跟我那么久,你害怕过吗?”
小胡说:“刚开始害怕,后来习惯了。”
拉毛笑了,他说:“不害怕就好,我没看错人。”
美好的未来正在两个年轻人面前一点一点展现开来。
1951年的4月16日,那天是个星期一。早晨,小胡刚准备好去上课,就被几个丨警丨察从宿舍里带走。在公丨安丨局里,丨警丨察们要小胡详细交待1946年8月8日土匪黑帮分子李拉毛杀害革命烈士崔耀华的案件,每个细节都必须详细交代。
小胡一下子就傻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那个跪在地上、鼻涕拉的有20公分长、抱着拉毛的鞋子、愿意用30根金条换自己一条命的人居然成了革命烈士。小胡一遍又一遍的解释,说拉毛不是土匪黑帮,虽然他以前为生存所迫,曾经参加过土匪,但是他后来退出了,他退出后做的每件事都是服从组织的命令,他为革命做了很多有益的事情,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小胡的解释,被认为是死不悔改。从那天开始,小胡和拉毛就再也没有过联系。
日期:2016-06-23 03:33:00
1951年10月24日,农历霜降,星期三。凌晨2点的时候,小胡从噩梦中惊醒。他梦到了瘦小的李拉毛,站在远远的前面,笑眯眯的看着他。他紧紧跑上去,一边跑一边喊你最近好吗?好久不见了!可是,他怎样也追不上拉毛,跑着跑着,拉毛就消失了……
醒来后,小胡抱着被子,坐在黑暗中流泪到天亮。
因为这件事的影响,小胡再也没能回去上学。他先是被送去劳改了20多年,1980年被平反落实政策后,小胡已经变成了老胡,已经是一个50多岁满头白发的老人了。
平反后,老胡第一时间去询问了拉毛的情况,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拉毛已经在1951年10月23号,就是老胡梦见拉毛的前一天,被公审后立即枪决了。
确认完这件事后,老胡坐着公交车回城。路上经过一个林场时,路边有个招呼站,老胡再也忍不住了,让司机停了车,就下车了。
满头白发的老胡跌跌撞撞的在林子里边走边哭,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老胡再也走不动了,就坐在林子里,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在婆娑泪眼中,老胡看到了拉毛,就站在他的面前,轻声的说:“你愿不愿意跟我干?”
从那以后,老胡就来林场做了防火员,每天面对着沉默的大山和森林,这份工作,他一做就是20多年,远远超出了其它人。如同我采访他时他回答我的,他说,每当他一个人守着大林子的时候,以前那些人、以前那些事,就都出现在他眼前了,就跟过电影似的。他就一遍又一遍的看,他就一遍又一遍的和他们唠,这样的工作,永远永远也不会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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