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竺一梦——你从来没听到过的印度声音,笔者长期在印度工作纪实连载》
第54节

作者: 小禅G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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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斋普尔一个著名的景点,不过车在山路上又拐了一个弯,没有去向城堡,而是在一个隐秘的悬崖边停了下来。我们一起把车上的啤酒和小吃都卸了下来。
  “就是这里,这是我们小时候经常一起来的的地方,很漂亮吧,郭先生?”
  风景确实没得说,一边是树林,一边是悬崖,悬崖的对面是黑绿色的群山,下面有一个湖泊,波光粼粼,芳草萋萋。估计来这里的人不多,放眼望去干干净净看不到一片垃圾。这样的山湖胜景,如果没有他们的引导,我是肯定看不到的。
  我们各人拿起一瓶啤酒吹瓶子,马诺吉的祝酒词大意是:“为了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干杯!”
  酒过三巡,众人皆飘飘然起来,他们用拉贾斯坦语聊了很多往事,然后尼廷跟我嗫嚅着解释说:“我们三人,小学的时候就是铁哥们,特别铁的那种……我们经常一起来这里玩,每次我父亲打我,我就跑到这里来过夜……猴子、孔雀都来光顾过我,后来……卡米妮知道了,就来这里陪我……我们的初吻,就是在这里发生的……我们非常非常爱对方……那是我这么多年来最好的时光,我们还在树上刻下了我们的名字,可惜,现在已经没有了……”

  “后来,我们经常四个人来这里,有时候还有别人……”维维克补充说,“尼廷这家伙,原来成绩很好,特别是数学,可是十多岁的时候就开始谈恋爱。他自己常常说,十二岁开始,就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之后成绩就一落千丈。十八岁之后我们都离开了学校……我们都不是读书的料,什么IIT,简直就是神话。”
  “十八岁我父亲因为种姓问题拒绝了我和卡米妮的婚姻,很快就去世了……他总是那么传统,到死都没有原谅我……我想我不能那么自私,我还有母亲,还有两个弟弟,他们都需要我……每次回到斋普尔,我就会想起这一切……我现在做梦,梦到的全是斋普尔,特别是这个地方……有时候,卡米妮站在这里,有时候,我发现我到处在寻找她……可是……如果我父亲还在,他最后看到我按照他的意思娶了雅西卡,他会多开心啊……”

  说完,尼廷突然一下子跳到悬崖边的围墙上,手中的酒瓶胡乱地摆动,我们赶紧去把他拉住,他转过身来对我们不屑地说:“你们那么激动干嘛……我就想在这里照张相而已……”
  他四肢完全伸展开,高呼自由万岁。他重返了他最割舍不掉的岁月,回归了那个任性的小孩。如果此刻的卡米妮在美国看到这一切,也会欣慰微笑吧。
  这之后,在我离开印度之前,卡米妮又回来过两次,与尼廷相见,每次时间都在一个月左右。
  我曾经问过尼廷,你们打算这样持续多久?尼廷说:“直到她死,或者我死。”

  至死方休。
  是的,六十多年前,印度获得了自由,赢来了独立,可是那数千年来的梦魇,虽然在信息时代已经越来越边缘化,但是一旦遇到婚丧嫁娶这类大事,却总是能够打着宗教的幌子借尸还魂。这梦魇来源于虚无,却被时间的潮汐凝结成冰霜,人们嘴上高喊着自由与平等,一面高举着祖先留下的紧箍咒,恣意地谋杀着他们的似水年华。
  天地为局,众生为棋,这样的宿命,又何止是尼廷一个。
  (中篇 完)
  日期:2016-07-01 12:58:50
  下篇 从此不复梦承恩
  第二十七章 你们的使命
  (一)
  从斋普尔归来,第二天我便去找了保卫处的布瓦先生——理由很简单,我一年的“签证”快到期了,虽然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一年的签证长什么样。为了第二学年继续合法待在印度工作,我们将如法炮制,去申请下一年的“签证”。

  这一次我带好了7200卢比的现金,没有节外生枝。完事后时值正午,我再度邀请布瓦一起吃午餐,他却似乎永远也停不下来:“郭先生,我们马上就要搬新校园了,我每天都在新旧校园之间来回跑。忙完了你的签证,我现在立刻要赶去新校园看看,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对新校园很感兴趣,之前学院组织了几次都没去成,马上就要开学了,正好想找个机会去踩踩点。
  于是午餐再度作罢,一口水也没喝,布瓦载着我向甘地讷格尔东面那个叫帕拉吉的村庄前进。
  这一路大体都是野外,不堵车,不过有一段路还没有完工,颠簸的泥巴路影响了舒适度。泥巴路的两边有连绵不绝的孔雀出没,算是对我有一个视觉补偿。当然,对于布瓦这些印度人来说,看惯了,也就一普通大鸟而已。

  新校园占地面积很大,分为三个区。教学区、学生生活区和教职工生活区,彼此泾渭分明,遥遥相望,我感觉竣工以后一定非常美丽。当下,整个校园还在施工,民工们正在劳作穿梭,虽然堪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不过,和中国的民工相比,我总感觉他们有磨洋工的嫌疑。
  有一堵墙,那一带规划为花园区,一个穿着背心、短裤的中年男人坐在那堵墙上,面黄肌瘦,看起来和其他民工不是一条战线的,因此引起了布瓦的注意。
  “他应该不是施工队的。”布瓦不愧曾经在丨警丨察局里长期服役,安全嗅觉非常敏锐。我们就这么坐在车上一直看着那男人。
  大约过了两分钟,那男的从墙上跳下来,然后径直向帕拉吉村走去。
  “他的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布瓦一边说,一边果断下车,我也跟着他走了过去。
  布瓦快速走到他跟前拦住了他,他停下了脚步,看着我们两个,愣了一下。

  布瓦礼节性地先介绍了我们的身份,然后问他的身份,并指着他手里的棕色棉布包问这是什么?
  那男的紧绷的神经一下舒缓下来,很轻松地笑了笑,然后,两个人就用古吉拉特语聊了起来,宛如交往甚笃的老朋友。我顿时感到了那一惯的印度式和谐。
  聊完之后,布瓦很友好地请他先走,我们也回到车上。
  “什么情况?”我好奇地问。
  “他叫巴拉布赫·塔克尔(Bharatbhai Thakor),是个雇农,为古吉拉特邦一个高官的主任秘书潘迪亚先生工作了。十多年了,现在其他的雇农都退休了,他是最后一个还在坚守的。”

  “他来这里干嘛?我看你好像很喜欢他。”
  “2012年新校园在这里施工以后,这一带的孔雀生存环境都不太好,数量减少了很多。他说可能是食物短缺,所以他每天都来为这里的孔雀提供水和食物,一天大概六七公斤玉米,一个月两百公斤左右,那个包就是装玉米的。不过这不是潘迪亚先生的吩咐,是他自己的意思。”
  “费用谁来支付呢?”我感觉心里什么东西被触碰到了。
  “最开始是他自己出钱,但后来他说办公室的同事知道了,就每个月给他集资。现在他自己支出的部分,只占工资的10%了,我也没问具体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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