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范要回长安,他要去见僖宗皇帝,要报告潼关失守的来龙去脉。他后来的结果怎么样,史书里没有记载,不过很有可能确实如他所说,死得其所了。根据推测,张承范、王师会、赵珂三人,应该是田令孜选出来的炮灰(真正的心腹,早去三川任职了)。田令孜一开始的打算,就是跑路,结果干儿子李儇不高兴,让自己当了守备潼关的总司令。如果是太平日子倒还好,必须趁机提拔几个心腹亲信?当初,田公公的哥哥陈敬瑄不就是从神策军里一路提拔到金吾卫大将军(然后再当的西川节度使)?这次上前线是要送人头的,可不能让自己人去。怎么办呢?这事容易,选了几个愣头青、冤大头当替死鬼吧。
士为知己者死,譬如诸葛亮之于刘备、譬如姜维之于诸葛亮。田令孜绝不是张承范等人的知己,一次空有其名的举荐、提拔,让张承范等感觉到“知遇之恩”,于是甘心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大约是憋屈太久了,只不过想要获得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许以画饼、得以人心,田公公的权谋之道,不可谓不高明;飞蛾扑火、明知是祸,张承范等的惨痛经历,着实可悲。
王师会死了,张承范大约见到了天子,然后大约会因为失守之罪,也被砍了脑袋,以正军法。谁管你有错没错?曹孟德借粮官王垕人头的时候,怎会不知道“汝实无罪”?赵珂不知道是战死还是流亡,总之也淹没在历史洪流。
其实张承范、王师会本可以学齐克让,一让再让的,当一当长跑队又有何妨?不过梦游队就是梦游队,从选派到镇守,从镇守到失守,从失守到逃跑,一切都像在做梦。梦游队,生的不伟大,死的不光荣。
之前说了,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而历史的相似,并非天道循环,也不是往生报应,只是人心的相似罢了。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这一次失了失了洛阳如此,失了潼关如此,而之后失了天下,则未必不是如此。
如果能守住禁谷,如果朝廷能及时调拨物资调派军队支援,如果能在洛阳阻击,如果能阻止黄巢渡过淮水,……。对不起,历史没有如果,也不承认假设。李儇和田令孜他们把这场攻防战当成儿戏、当成玩笑,战略上无安排,战术上无布置,战争的准备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那样随意,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把生活当玩笑,难道就没想过被玩的是你自己吗?
日期:2016-07-01 14:37:21
满城尽带黄金甲:草台班子唱起来
连克洛阳、潼关之后,黄巢进长安的道路已经是一路畅通了。
黄巢骑在高头大马上,回身看了看身后是别着砍刀、扛着缨枪、背着长弓、拿着板斧、拎着铜锤、提着镰刀、把着锄头的六十万兄弟,心里是说不出的爽。回想当年落第的时候,自己一个人灰溜溜的走出长安的城门,黄巢不禁哈哈大笑:当年我不想走,你们偏让我走;现在你们不让我来,可我又回来了,而且带着六十万兄弟。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对于潼关的失守,张承范是直接责任人,直接责任人被咔嚓了(估计)以后,总得再找个人负点责任啊,这样才好向大伙儿有个交代。按理说,大唐王朝的总领导就是李儇同志,不止是潼关失守,之前的洛阳失守乃至再往前的王仙芝、黄巢起兵作乱,其实都该由他来负责的。不过,天子犯了错,顶多也就写个检讨(罪己诏),自己给自己一个警告处分,走走形式就行。除了伊尹、霍光、王莽、董卓这样异常牛叉的人以外,谁敢真的把最高领导人开除公职了?有哪几次不是糊弄糊弄?小李同学不负责,那就得往下追责。
潼关守军的最高司令是没有上前线的田令孜大人,可要追究田公公的责任有两个坎儿:其一,他是李儇同志的干爹,要拿田老爷子开刀了?显然不合适。其二,人家田公公压根没上前线,你叫人家负责任,显然也不合适。
那怎么办?总得找个替罪羊啊。于是,这事就落到了卢携的身上。
卢携这个人,前面提过,是在公元874年(乾符元年)给李儇写过信、要李儇小朋友关心一下老百姓的那个翰林。好人吧?好官吧?可不尽然。信是得写,有多少真心咱不知道,官样文章是要做的。卢携这个人,很会交朋友,在朝廷抱上了田令孜田公公的大腿,在外边又勾搭上了高骈高大帅。谁说南衙、北司和藩镇一定就要争个面红耳赤?卢携卢大人、田令孜田公公和高骈高大帅三人,就是和谐共处的典范嘛。由于长袖善舞,卢携逐渐升迁,当上了兵部尚书,也算是实现了他的梦想,做了宰相。当年,王仙芝的蹭饭运动开展得是轰轰烈烈,卢携相继举荐了宋威、齐克让、曾衮等人去砸王仙芝的饭碗。等到宋威杀了尚君长,断了王仙芝招安的念头后,朝廷任命王铎为都统,取代了宋威的位置,卢携非常不高兴。后来黄巢在广州时,给中央写信、要求封为节度使,当时郑畋主张的是姑且应允了黄巢的投降,“上兵伐谋”嘛。卢宰相可算逮到出气的机会了,借机和老对头郑畋吵了一架,还把砚台扔到了地上。为这事,李儇同学免了卢老和郑老的宰相职务。招安的事,咱以前也提过,老黄嫌弃的官太低(警卫员头子),跟弼马温差不多大小,于是就没答应,继续自己的战斗生涯。等到王铎也没什么作为,被罢免都统一职后,卢携又重新被起用了。复职后的卢宰相心头乐开了花,立马让至交好友高骈高大帅顶上。因此,潼关以东,汝、陕、许、邓、汴、滑、青、衮等州都换了统帅,凡是王铎、郑畋所任命的统帅,都被换掉。敌人赞成的我们一定要反对嘛!至于换将换防的事,是他卢宰相做的主,是听田公公的,还是高大帅的主意,都不重要了,反正都是一丘之貉。
潼关失守了,得有一个背黑锅的。换将换防的事,虽然田公公有份参与,可倡议人还是他卢携。要不是你极力推荐高骈那个拿钱不办事儿的,怎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高骈在淮南防守不力,造成黄巢北渡淮水,之后又没有及时追击黄巢,造成黄巢连克洛阳和潼关,高骈实乃第一罪人。现在处理高骈,无异于让高骈带着自己的八万兄弟跟黄巢会师。所以,责任只能由卢携来负。
于是李儇就下了旨意,贬了卢携的官职,让他去给太子当服务员(太子宾客)。这次卢宰相又被罢免了。
卢携在官场中上上下下也有过,可这次不一样了。长安眼看是守不住了,黄巢军立马就要打来了。到时候,是李儇杀他泄愤,还是黄巢拿他祭旗,都很有可能。卢携心中一阵惶恐,妈妈咪啊,活不下去了。怎么办?那就自杀吧。于是当晚就在家里喝了鹤顶红。
黄巢军兵临城下,眼看就要进逼长安。就算明知打不过,形式上还是得抵御一下啊,于是朝廷调集博野、凤翔两个军区的部队进京防御。
博野、凤翔的部队开到了渭桥(今陕西高陵),看到新招募的禁军部队穿得人模狗样的,瞬间气不打一处来。士兵们纷纷痛骂:“这帮小兔崽子,到底何德何能,比我们吃得饱、穿得暖!我们这帮弟兄,拼死拼活,和反贼打了个头破血流,反倒是忍冻挨饿!”是啊,有功不赏,无功受禄,谁能好受的了?于是,博野和凤翔的士兵心理不平衡,立马动手,将新募士兵的衣服、粮草、辎重全部都抢了。抢完后,有人说,造成这样不公的,是当今朝廷昏庸腐败,再干下去也是没前途。于是,为了出气,博野、凤翔的部队,调转枪头,一路抢回长安。黄巢还没来,官兵自己就先当起了强盗,唉,可苦了老百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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