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淳元年,二十四岁的陈子昂学有所成,第二次入京应试。当时,陈子昂在在街上闲逛,见一人高价出售胡琴,围观者甚众,问津者绝无。陈子昂挤了进去,掏出一千缗购下此琴,并在宣阳里大宴豪贵,抚琴感慨道:“蜀人陈子昂,有文百轴,不为人知,此乐贱工之乐,岂宜留心。”言毕,陈子昂用力摔断此琴,将自己的诗文遍发给众人。
陈子昂的“光辉事迹”,很快便通过京兆府司功王适的“发掘”,传到了武则天的耳朵里。果不其然,陈子昂进士及第,开始了自己的仕途。
由于生性放荡不羁,吃罪了不少权贵,陈子昂的命运始终比较坎坷。唐高宗李治病逝于洛阳时,武则天准备将灵柩迁葬干陵,陈子昂上疏劝谏。武则天虽然未采纳其言,但叹服其才,遂授以麟台正字之职。
对于武则天下诏设立的“铜匦”,陈子昂认为这是“任威刑而失民望”,并列举隋炀帝暴民、汉武帝巫蛊等故事,意在表明“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
武则天知道陈子昂的品性,既不纳其言,但也不加以斥责。可是,当陈子昂又对巡察江南之事“大放厥词”时,武则天终于忍不住了,刻意单独召见陈子昂。
“微臣以为,巡察江南一事,太后要三思而后行。”陈子昂明白武则天召见自己所为何事,因而不待问话,便占了主动。
“依你所言,朝廷派员巡察地方,纯属多余之举?”武则天怒气未消。
“微臣不敢有此遑论,只是就事论事,专言江南巡察。”陈子昂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
“你说说看。”武则天尽管看过了陈子昂的奏疏,但还是想听他亲口说一说。
“微臣所言,已呈于奏疏。微臣以为,巡察四方,若使非其人,则黜陟不明,刑罚不中,朋党者进,贞直者退。徒使百姓修饰道路,送往迎来,无所益也。故而微臣愚见,不可不慎。”
“这么说,你是对谁出任巡察使有疑虑?”武则天仿佛抓住了一个“把柄”,继续追问道:“可本宫并未下诏任命,陈爱卿未免太着急了吧?”
“太后容禀,除了使当其人,微臣还觉着,此时并非巡察江南的最佳时机。”陈子昂成竹在胸,并不慌乱。
“这是为何?”
“微臣窃观当今天下,百姓思安久矣,故扬州构逆,殆有五旬,而海内晏然,纤尘不动。太后命铸铜为匦,已是任威刑而失民望。此时再巡察江南,微臣担心天下喁喁,莫知宁所。”
“陈爱卿的意思是?”
“等!”
“等?”武则天显得有些疑惑。
“是的,等!”陈子昂坚定地回奏道。“江南已被徐党搅成了浑水,微臣以为不宜大功干戈,只需一点耐心,则清浊自现。”
“嗯。”武则天点了点头,对陈子昂的想法表示赞同。
没曾想,武则天这一等,便是两三年的光景。直至接到郭翰举荐狄仁杰的奏疏,武则天又将陈子昂叫了来。
“陈爱卿,你当年直谏巡察江南之事,可曾记得?”武则天笑着问道。
“微臣不敢忘。”陈子昂不知武则天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觉得如今可是巡察之机?”
“这……”陈子昂没有虑到这层,显得有些局促。
“莫非还想让本宫等?”武则天索性一句话堵死了陈子昂的退路。
“微臣以为,是,也不是。”陈子昂说得模棱两可。
“伯玉 ,你在麟台这些年,怎么越来越滑头了?”武则天可不希望有人在她面前打马虎眼。
“微臣岂敢!”陈子昂跪拜道,“微臣的意思是,使当其人则是,使非其人则不是。”
“嗯。”武则天满意地点点头,“那你觉得,何人能当此任?”
“慈爱足以恤孤惸,贤德足以振幽滞,刚直足以不避强御,明智足以照察奸邪。至于具体人选,微臣身在麟台,不敢妄测。”
“慈爱足以恤孤惸,贤德足以振幽滞,刚直足以不避强御,明智足以照察奸邪。”武则天一句一句地重复道,“嗯!陈爱卿所言极是!本宫打算让狄怀英担当此任,陈爱卿觉得此人合乎你这四条否?”
“狄公之名,微臣早有所闻。太后让他巡察江南,实乃英明之举!”
“哈哈哈哈!”武则天忍不住大笑起来,“陈伯玉啊陈伯玉,想不到你也有夸人的时候!”
日期:2015-12-15 21:06:53
狄仁杰从宁州回到洛阳,名义上是擢升为冬官侍郎,可尚未到冬官衙署报到,便被武则天召入宫中问话。
在此之前,狄仁杰已得到风声,武则天打算派他前往江南巡察。狄仁杰心里明白,武则天名要“巡察”,实则整肃,一为查访徐敬业、骆宾王等人下落,二为剪除逆党余孽、整饬民风,三为甄别官员,铲除潜在的“复唐”分子。
可是,考虑到局面的稳定,这三点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放在明处的。如果大张旗鼓地寻首犯、抓余孽、整官员,相当于是向天下昭告:徐敬业等人还活着,跟过他的、暗中支持他的,都要秋后算账!这样一来,势必会在江南引发不可预知的严重后果。万一有人“借尸还魂”,打起徐敬业的旗号蛊惑人心,局面可就更加复杂了。
面对狄仁杰,武则天“明人不说暗话”,十分恼火地问道:“此等两难之事,不知狄爱卿有何高见?”
“太后,”狄仁杰定了定神,思忖片刻道,“微臣以为,徐骆逆党蚍蜉撼树,逆时而动,实在是自取灭亡,不足为虑。只是这江南民风……”
“民风如何?”武则天见狄仁杰欲言又止,迫不及待地问道。
“禀太后,江南民风,微臣曾有所耳闻。南朝梁武帝尚佛,建寺无数,后经百年沧桑巨变,加之我朝太宗皇帝教化有方,佛寺归于常形。然江南百姓约定俗成,淫祠泛滥,神灵之众,终至无可复加之境地。”
狄仁杰知道,武则天崇尚佛教,与唐高祖李渊、唐太宗李世民扬道抑佛的理念格格不入,因此在言语上有所顾忌。不过,江南淫祠之害,已成炽烈之势,各种奇闻异事在官场坊间传得沸沸扬扬,可谓天下共知。
“江南淫祠,本宫略有耳闻,只是身居深宫,不知详情,狄爱卿但说一二。”武则天对此兴趣颇浓。
“微臣在宁州时听同僚说起,一名到江南赴任的刺史视察驿站,经历了一番奇闻。”狄仁杰见武则天也想以此为突破口,便娓娓道来。
“怎样的奇闻?”
“这刺史在驿丞指引下入了一间屋子,只见正堂内贴着一副人物像,前面供奉有香案。刺史大为疑惑,这驿丞介绍说,此屋专为存放酒缸,供奉的便是‘酒神’杜康。”
“呵!有趣!”武则天冷笑了一声。
“刺史无言,又进了另一间屋子,依然如故,只是人物画像有所区别。”
“这又是供奉的何方神圣?”武则天已经猜到了答案。
“驿丞说,这是存放茶叶的库房,供奉的自然是‘茶神’陆鸿渐。”
“奇!”武则天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还有更奇的。”狄仁杰继续说道,“刺史又进了一间屋子,尚未入内,便问得一股子酸味,想是存放腌菜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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