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特王朝浮沉录:揭秘一个突然消失的异域民族,以及唐朝神秘机构眩瞻营》
第22节

作者: 太常寺协律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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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6-07-26 09:25:09
  一个身受重伤的人,要他死并不难,不过有的时候却也没那么容易。如果那将死之人的心中有一个一直没见到的人,有一句一直没说出口的话,那他是不会甘心死的。只有什么都放下了,了了所有牵挂,人才能放心地走。
  阿盲受人所托,虽是一箭射中心口,却总还是悬着一口气,也正是为赵意深报信的嘱托支撑着他冲过草原、关口,最终来到城门前。
  他的箭没有拔出,血慢慢地渗透了他的白色半臂,伤口周边已经凝结成暗红的血块。一路上,关司,门夫见他胸前都是血渍,只睁开一只眼的脸上表情狰狞,冲关虽是重罪,倒也不敢拦他,只得分头跑去告诉关令和门司。
  待他奔到代州城内,坊门即将关闭,阿盲剩下的力气已经不多了, 就只够趴在马上艰难喘息。胯下的白头认得回家的路,也知道马上的人快不行了,生怕一跑快把他抖落,便缓缓踱入坊门。
  日期:2016-07-26 10:00:26
  誉德坊内的刺史宅子阿盲这辈子从未来过,此时也并不奢望能够进去,他绕到院子后面,看到一个老庶仆正在修建伸出坊墙的杏树枝条,强打起最后一丝精神,直起身。

  “你......快......快去告诉使君,你家郎君赵意深他死......了,死在突厥人手里!”
  话说到这里,仿佛这辈子的任务就完成了似得,阿盲仅有的一只眼随即永远地闭上,“趴”,从白头上摔了下来。
  那庶仆先是听见他说赵意深死了,又见这人从马上倒栽下去,脚底没踩稳,也从梯子上结结实实摔了下去,落到了墙外的泥地上,幸好手中剪子滚的远,这才没受伤。
  他走到死掉的阿盲身旁,见他骑的马瘦骨嶙峋,正属于他家那品味奇怪的郎君,马背上还晃悠悠挂着他的琵琶。
  “糟了!
  ‘人在马在,人亡马亡’,看来郎君是真的死了!”
  适才院内人声响动,他以为郎君早已回府,没想到竟又有这么一出,便也顾不上瞎子的尸身,急急忙忙从正门跑进去报告阿郎。
  日期:2016-07-26 10:22:58
  门口四个执刀见他也不通报一声就往内堂跑去,浑身脏兮兮地挂着土粒,都叫嚷着赶在后面让他停下。
  “阿郎,我们......拦不住他!”
  赵师白正因为赵意深还没回来的事烦着,心里就没好气,怒道:“田舍汉!擅自进来,成何体统!”
  那庶仆一见到立在门廊上的赵师白就哭出来了:“阿郎,郎君他,郎君他死了!”
  日期:2016-07-26 13:08:41
  “郎君死了”这四个字崔巍听的清清楚楚,一把刀戳在他心眼,一时竟站也站不住,倚在了廊柱上。
  江阔等人说到底也尚未成丁,叽叽喳喳,乱作一团。两边立着的奴婢庶仆更是七嘴八舌议论开来,却又不敢让赵师白听见,整个院里如有一群乌蝇在乱飞。

  “谁再敢议论!”
  赵师白心中纵有诸多疑虑,神色仍是不变,喝问那庶仆:“休得胡言,你听谁说的?”
  那庶仆已经泪流满面:“回阿郎,适才我在庭院里剪枝条,有个瞽儿骑着郎君的马跑来,说郎君让突厥人杀了!”
  赵师白知道,自己那个儿子是何等狡黠的人,不用尽一切手段岂能随便就死?况且倘有突厥人进关,早报到他这里来了,赵意深身上又没过所,更不可能出关,这多半是传错了,实际上早已放心了一半。
  只是有一个人,实在是可恶之极!
  “崔广远!”赵师白怒目凝视身后神情恍惚的崔巍:“你告诉我,赵泓到底有没有跟你们去打猎?”
  崔巍赶紧从廊柱上弹起来,手脚利落卸了幞头巾子,头发披散跪到赵师白面前,连连磕头:“阿郎!”
  他这么一跪,自然什么都不用说了。

  自16岁崔巍到他府上担任执刀,他早已将这个农家孩子当做自己的儿子,将他与其他世家子一视同仁,平素吃穿用度也没有少赏给他。
  见平素最信任的崔巍竟和赵意深联手骗自己,赵师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扬起一只手就要朝崔巍头顶打去,手起落了几次,复又放下。
  “赵泓到底去了哪里?你再不说实话,我明天就赶了你!”
  崔巍只得将实情一一说了。
  “明妃窟……这明妃窟迟早要了他的命!”赵师白气得面色紫涨,声音陡然上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回转身问那庶仆:“那个瞽儿呢?”
  “回阿郎,他......也死了,来的时候心口中了一箭,我寻思大抵也是突厥人射的。”
  “也死了……好....好。”赵师白对一个执刀道:“你拿着我的鱼符,让坊正将坊门开了,去把王参军请来,切记万万不可惊动百姓——你,带我去见那瞽儿的尸身!”
  日期:2016-07-26 13:40:44
  崔巍一直低着头不敢看赵师白,听到他脚步声越来越远,赶紧想起身追上去,眼里还凝着泪。这周围都是自己带领的执刀啊,他眼珠使劲往上转,不想让眼泪掉出来,这景象被崔明中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
  “五哥,雁奴真的被突厥人抓走了!”江阔倒先哭起来了,他怕崔巍更加内疚,只好背过身去,小声呜咽。

  所有听到鸣镝声的人都知道,这消息极有可能是真的。
  日期:2016-07-26 14:36:14
  这个时候的天色已经暗了,庭燎次第亮起,昏暗的油纸灯笼一盏盏升上屋檐。火光照亮的一方天地中,看得到空气中的粉尘孤寂地轻轻飞落。暮蝉在枝头凄叫,衬出坊内里曲一片寂寥。
  那庶仆向赵师白递去一个灯笼,刚走到大门边,就听有马子喊:“阿郎,只有白头回来了!”原来白头认得马厩的方向,自己跑了回来。
  赵师白本来料定是消息出了差错,可现在眼见白头自己回来,赵意深形影不离的琵琶孤零零在马背上晃荡,心里也慌了起来。
  他加快脚步,跟着那庶仆来到庭院后的墙边,见到阿盲的尸身,念了一句佛,将箭头拔出。
  日期:2016-07-26 16:35:14
  这一看倒好,心绪一下堕入万丈深谷:握在手中的,正是一枚突厥特有的双叶片骨质宽箭头。他的目光牢牢凝在那箭头上,接下来要做什么?他的思绪也混乱了。
  这时有白直来报,代州录事参军王澹已到府上。
  “这人也算是为了赵泓好,现下惨死,与他好好葬了。”
  赵师白甩下这句话,面色煞白,拿着箭头向府内走去。
  1.达干是对部落贵族,地主的称呼。前几章的匐是“贵族”之意,但不能直接称呼人,就好像我们不会叫“陈贵族”,“李贵族”,而是报以称呼:“陈员外,李公子”。
  2.“以尼”是突厥语中的“弟弟”。
  3. “人在马在,人亡马亡。”第二个“亡”是逃走的意思。
  4. 马子是马厩里管理马匹的人,不是现代的意思,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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