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楼梦中读懂人间百态》
第13节

作者: 酱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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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贾瑞此时要命心甚切,无药不吃。忽然这日有个跛足道人来化斋,口称专治冤业之症,贾瑞偏生在内就听见了,直着声叫喊说:“快请进那位菩萨来救我!”众人只得带了那道士进来。那道士叹道:“你这病非药可医.我有个宝贝与你,此命可保矣。”说毕,从褡裢中取出一面镜子来-两面皆可照人,递与贾瑞道:“这物出自太虚幻境空灵殿上,警幻仙子所制,专治邪思妄动之症,有济世保生之功。千万不可照正面,只照他的背面,要紧,要紧!三日后吾来收取,管叫你好了。”说毕,佯常而去。

  贾瑞收了“风月鉴”镜子,反面一照,只见一个骷髅立在里面,吓了一跳,然后又照正面,只见凤姐站在里面招手,贾瑞心中一喜,荡悠悠地觉得进了镜子,与凤姐云雨一番。如此三四次,末后镜子落下来便不动了,没了气,身子底下冰凉渍湿一大滩精。代儒夫妇哭的死去活来,遂命架火来烧,只见那跛足道人从外跑来,抢了“风月鉴”飘然去了。当下,代儒料理丧事,贾家众人齐来吊问,荣府、宁府皆有赠银,别者族中贫富不等,或三两五两,不可胜数.另有各同窗家分资,也凑了银两。代儒家道虽然淡薄,倒也丰厚完了此事。

  谁知这年冬底,林如海身染重疾,写书特来接林黛玉回去.贾母未免忧闷,只得忙忙的打点黛玉起身,宝玉大不自在,争奈父女之情,也不好拦劝。于是贾母定要贾琏送他去,仍叫带回来。择了日期,贾琏与林黛玉辞别了贾母等,带领仆从,登舟往扬州去了。
  【评】

  这回书主要写贾瑞之死,穿插在可卿之病中间。一邪一正,一明一暗,一男一女,皆因不伦之恋引发的悲剧。书中没有明写可卿如何周旋于贾珍、贾蓉父子,却写熙凤如何应付贾瑞:首先在宁府偶遇时,凤姐以礼相待,贾瑞失态失礼;原文“凤姐儿假意笑道:一家子骨肉,说什么年轻不年轻的话。贾瑞听了这话,再不想到今日得这个奇遇,那神情光景亦发不堪难看了”其次,贾瑞去请安时调笑凤姐,凤姐设局,小惩大戒;最后,贾瑞执迷不悟,自投罗网后,卧病在床。即使到了这一步,贾瑞仍然要命心切,无药不吃,却对”专治邪思妄动之症,有济世保生之功”的风月鉴背医而行,照取正面,终至亡命,可见又是一例“治得了病治不了命”的冤孽情债。

  什么是命?就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的情况下,没能成功;或者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具备的情况下,退无可退。贾瑞本应刻苦读书,求取功名。他家道淡薄,父母早亡,祖父代儒教养。代儒年高有德,身为家塾塾掌,素日教训严苛。不过,贾瑞却没能好好读书;秦可卿身为宁府贾蓉媳妇,模样好,性格好,尤氏对她的评价“倘或他有个好和歹,你再要娶这么一个媳妇,这么个模样儿,这么个性情的人儿,打着灯笼也没地方找去.他这为人行事,那个亲戚,那个一家的长辈不喜欢他?”可见秦可卿作为长房长儿媳是合格称职的,而可卿遭遇“不伦之恋”时,四下孤助无援:娘家,丈夫,婆婆都不敢或不能出头,连刚强的熙凤也无可奈何,黯然神伤,所以可卿谈起自己的病时,说道“任凭神仙也罢,治得病治不得命.婶子,我知道我这病不过是挨日子。”

  贾瑞之死是命,可卿之死也是命。如果贾瑞没死,将会怎样?如果贾瑞没死,只有一种可能,即熙凤失身于他,然后熙凤陷入可卿那样万劫不复之地;而贾瑞呢?或者领略闺阁风光后,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或者,违背祖父,斗鸡走狗,赏花玩柳。如果可卿没死,只有一种可能,厚颜无耻苟活下来,就像尤氏和邢夫人那样,一味奉承丈老爷,彻底失掉做人的尊严。她不想如此,所以才会说道:“这如今得了这个病,把我那要强的心一分也没了。”由此可见,贾瑞必须死,可卿必须死。

  另外,这回书提到黛玉之父病重,欲接她回去。这是一个关键点,在这之前,黛玉属于客居荣府,保持着林家小姐的身份和地位;在这之后,黛玉属于寄人篱下,然后变得敏感多疑,尖酸刻薄,这缘于她身份的变化。
  日期:2016-05-04 13:29:08
  第十三回 秦可卿死封龙禁尉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
  话说凤姐儿自贾琏送黛玉往扬州去后,每到晚间,不过和平儿说笑一回,就胡乱睡了。这日夜间,不知不觉已交三鼓。平儿已睡熟了。凤姐恍惚只见秦氏从外面走来,含笑说道:“婶婶好睡!我今日回去,你也不送我一程。我来别你一别,还有一件心愿未了,非得告诉婶子。”然后说到‘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如今能于荣时筹画下将来的世业,亦可谓常保永全了。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祭祀、家塾之费皆出此处,日后按房掌管。便是有了罪,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秦可卿临别又告诉凤姐道:“眼见不日又有一件非常喜事,不过是瞬息的繁华。赠你两句话: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

  这时二门传事连叩四声,人回:“东府蓉大奶奶没了。”凤姐闻听,吓了一身冷汗,出了一回身,穿衣往王夫人处来。彼时合家皆知,无不纳罕。宝玉因近日林黛玉回去,每到晚间便索然睡了。如今从梦中听见秦氏死了,哇的一声,直奔出一口血来。换了衣服,来见贾母,即时要过去,贾母劝阻未果,便命人拥护前来。到了宁府,只见府门洞开,两边灯笼照如白昼,乱烘烘人来人往,里面哭声摇山振岳,宝玉奔至停灵之室痛哭,然后见过尤氏。谁知尤氏正犯了胃疼旧疾,睡在床上.然后又出来见贾珍。贾珍正和一家族人哭诉,称赞儿媳妇。之后尽其所有地料理丧事,请禅僧在大厅超度,又设坛在天香楼请道士醮。贾敬不肯回家染了红尘,只凭贾珍料理。

  薛蟠吊问时,见贾珍寻好板,便送给他一副樯木板,原系义忠亲王千岁要的,因他坏了事,不曾拿去。贾政劝道:“此物恐非常人可享者。”贾珍未听。秦氏的丫鬟瑞珠,追随秦氏而死;丫鬟宝珠,甘心愿为义女,誓任摔丧驾灵之任。贾珍因贾蓉不过是个黉门监,便趁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亲来上祭时,要为贾蓉捐个前程,然后花费一千二百两银子补了一名龙禁蔚的缺。贾珍虽然此时心意满足,但尤氏又犯了旧疾,不能料理事务,惟恐各诰命来往,亏了礼数,怕人笑话,当下正忧虑时,宝玉荐一个人权理这一个月的事。贾珍大喜,拉了宝玉,辞了众人,便往上房里来.可巧里面几位近亲堂客,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并合族中的内眷陪坐.闻人报:“大爷进来了。”

  贾珍进来恳请熙凤帮忙料理,邢夫人笑道:“原来为这个。你大妹妹现在你二婶子家,只和你二婶子说就是了。”王夫人忙道:“他一个小孩子家,何曾经过这样事,倘或料理不清,反叫人笑话,倒是再烦别人好。”贾珍再三恳求,而凤姐素日最喜揽事办,好卖弄才干,巴不得遇见这事。今见贾珍如此一来,他心中早已欢喜。王夫人最后应允。一时女眷散后,凤姐儿来至三间一所抱厦内坐了,理出一个头绪来:头一件是人口混杂,遗失东西,第二件,事无专执,临期推委,第三件,需用过费,滥支冒领,第四件,任无大小,苦乐不均,第五件,家人豪纵,有脸者不服钤束,无脸者不能上进。此五件实是宁国府中风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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