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师白不喜欢别人冤枉他，急道：“谁说我不管百姓了？你不就是担心突厥人会趁机进来吗？我现在就去请示都督，请他在我出关时，增添关口防御的兵力。”
　　“军镇和折冲府都不是我们的人，夜开关口本身就是一项重罪，人家凭什么卖你这样的人情？”
　　“开关口我自有办法，我只问都督借军镇两个团，增加夜间两番巡防，以防突厥人入关。”
　　“你自有办法？如此说来，你是要私度关塞了？！”自己眼前这个赵师白简直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堂堂代州刺史赵师白竟要私度关塞，你什么事都为了雁奴做，他要是真的死了，你要白白把自己也搭进去吗！”
　　“我没说我要私度关塞！”赵师白心里其实早想好了对策，只是这办法变数太大，不敢先告诉了王澹，只好顿了顿，语气稍缓：“我说了，你不用担心，倘若真有不测，我一人来担这罪责，与你们都没有关系。再说突厥人以往视关隘如无物，现在就在关外而不来犯，可见他们一是无心进城，二是自量兵力不足，我想两个团足以护城内百姓周全。”
　　日期：2016-08-17 20:15:20
　　两人调门颇高，争吵的话语惊起了一群栖在院墙枝桠上的夜禽。它们叽叽喳喳，热热闹闹地飞走了一片，接下来的院子显得愈加孤寂。两人四目相对，灯火无声，一时竟没有话可说了，赵师白这才往深处去想，此次出去，大概只能捡回个名叫赵意深的尸首，方才抑着的眼泪涌出眼眶。
　　王澹知道他担心儿子，安慰道：“雁奴他自小聪慧伶俐，在突厥想必也定能自救。况且若突厥人知道他是你儿，也是不敢动他的，那瞽儿的消息一定有偏差。”
　　赵师白心中的确有想过这番情况，现在复听旁人说出来，好像就是真的发生了一般：“他没死当然是好……我本就不该来做这个刺史！都怪我，我已经害死了阿莹……不能再对不起赵泓了……若他真的没死，我不去救，我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世上；若他死了，我也好亲手为他报仇，你不要再劝我了。”
　　“那我和你一起去！”王澹拦在他面前：“我们当初是一起来的代州，现在我与你也一起进退！”
　　“你别犯浑！这事和你没关系，你好好做你的录事参军！”赵师白突然蛮横起来，撞开王澹，移步向大门外走去。
　　“可是……云棠，云棠！”
　　王澹追到院门，没料到早有一匹马等在门外，赵师白乘上快马，将王澹的呼声远远甩在了后面。将要出誉德坊时，赵师白忽听得耳后有细碎蹄声纷至沓来，眼前虚影一晃，一匹白马从侧面冲出，横在自己面前。他今年已五十有余，被人突然这么就拦停了，惊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你干甚么？！”

　　日期：2016-08-17 20:40:34
　　拦他的人也粗喘不止，正是王澹：“你上哪去！”
　　“我去找都督！我还没蠢到一个人就想出关！”
　　王澹长舒一口气，还好，还有个代州都督能再劝一劝他。
　　“云棠，我就说两件事。第一，你与都督好好谈谈，千万要仔细思量着；第二，再怎么说，我也只是个参军，我们中间尚隔着长史和司马，尤其是崔长史……我知道你遇事与我商量，为的是我俩的交情，可你不能跳过长史，再怎么看不惯他也好，你都要将此事知会他！”
　　“告诉他做甚，这厮漫会添些乱子！”
　　“你擅自出关这个事情知道的人愈少，来日你的嫌疑就愈大。你还要告诉所有人，长史、都督、司马，不管他们同不同意你出关，毕竟这代州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而且你要记得，你不仅仅是为了救雁奴出关，突厥长居黑沙城，今日却逼近关外，杀我百姓，危及代州，倘若置之不理，明日即可犯境。所以你夜知军情，不敢瞒报，此行出关一是救人，二是探明军情，这是公事，你记住了吗？”
　　赵师白心头一热，一直紧扯缰绳的手也垂了下来，他阿耶阿娘和挚爱的娘子早已不在尘世，幸而这世上真正操心他死活的，还有一个王澹。
　　“那你即刻遣我府上的人去，告诉他崔耀卿一声，也算我看得起他！驾！”
　　日期：2016-08-17 21:03:49
　　王澹回到赵府找赵师白的执刀队长崔巍。他对赵府已经熟门熟路，家中又早已没有女眷，白直庶仆们见了他倒也不觉得越礼，任他在府中穿梭来去。刚走到中堂前，见朦胧的帷帐下有三个人影。崔巍还跪着，出了神一般，旁边站着急得绞手的江阔和崔明中。
　　“王参军。”崔明中眼尖，先起身对王澹叉手行礼。
　　“你们两个怎没还不回去？别叫江司马和崔长史担忧了——他怎么了？”
　　不及崔巍说话，崔明中率先抢出：“五哥觉得雁奴让突厥人抓去了是他的错，我们怎么劝他都不肯起来。可是雁奴这种人，怎么管教都还是会跑出去，和五哥又有什么关系！”
　　王澹目光朝下：“崔广远，你还跪着作什么！快起来。”
　　崔巍抬眼见是王澹来了，如梦醒一般，跌跌撞撞站起身。膝盖弯曲久了，一时直不起来，连着打了个踉跄，被江阔和崔明中一左一右扶着站定。他将头发快速束好，拾起放在地上的长刀，不待站稳就向王澹行礼道：“王参军，阿郎呢？有没有雁奴的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