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08-18 09:16:19
　　王澹挽手把崔巍拉过来：“雁奴的消息我也没有，你可能还不知道，来报信的那瞽儿身上插了一枚突厥的骨箭头，想来定是与突厥人交手了。我已见过使君，他现正找都督借兵，执意要出关去，你也速去把这消息告诉你所领的执刀。”
　　“出关？！”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崔巍顿觉刚刚自己的惊呼在王澹面前有些失态，忙掩口道：“我代阿郎去！阿郎没有公事是不能出关的，还有，要是突厥人借这机会进关来了可如何是好？”
　　“突厥人，我想若关口防卫得当，倒不合出事，我更担心的是使君他如何出关，倘真有私度关塞，破损城墙这种事，漫说是刺史这位子丢了，连他的命都保不了。”
　　“使君还会回来么？”
　　“他还要借我的五十执刀，他一定会回来，我们到时再一同劝他，看有无更稳妥之法。”
　　崔巍望着灯火里王澹那双矍铄的眼睛，那副英气逼人的眉眼，愈来愈像另一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人，眼前的王澹仿佛不再是他高攀不起的代州官员，而是一个长辈，一个相识已久，可以吐露心声的长辈，突然间，他用一种永远不会在他人面前展现的语气嗫嚅道：“都是我害的雁奴这样的，我该死。”

　　“好了好了”，王澹轻抚崔巍的身子，“明中说得对，这不是你的错。他们家的两个人啊，一直都是这样，想做什么事，旁人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你现在快去告诉弟兄们，准备出关，这才好将功赎罪。”
　　江阔和崔明中听说要出关去，一下来了精神。崔明中道：“王参军，我们牵自己家的马，可以一道去吗？”
　　江阔用袖子胡乱抹了眼泪，推着崔明中的背向前走：“别问了，直接去！我也去！雁狡猾得很，肯定死不了。五哥，我们去把他接回来！”
　　王澹急了：“去什么去，你们两个，回家去！”
　　日期：2016-08-18 11:10:25
　　代州都督府里仍是灯火通明。都督杨皎去年刚以瓜州刺史右迁至代州，此地地处要塞，又刚巧碰到了二十年不遇，遍及京师、河东、陇西等地的饥荒之年，因此每个晚番都亲自当值，做个表率。

　　赵师白下了马，胡乱报了姓名就穿过层层檐下帐设，进入中厅。
　　杨皎的官衙颇有些意思，几案上小巧的镂花银碟子里放着几方冻酥花糕，越窑莲花瓣茶碗里则是一碗姜葱、茱萸、蕃荷具备的茶粥，一旁的绿釉博山炉里云气蒸腾，熏的是开窍醒神的龙脑香，一副既不耽误公事，也不耽误生活的模样。堂内所陈家设少见金银器，都是些中规中矩的漆器，可这其中藏了些秘密。原来这些漆器都不是木胎整雕，而是木条圈卷而成，制作工艺繁杂万分，漆的又是难得的退红漆，看上去暗暗沉沉，实则却价格不菲，倘若旁人不懂，还真看不出这其中的深意来。

　　杨皎正偷闲吃点茶食，还没听来人报，赵师白就闪在了自己眼前。杨皎惊讶之余，有点不高兴，自卫似得掩住嘴角：“云棠，你也不通报一下。”
　　“我通报了！”
　　正好身后的白直追了上来：“都督，使君……”杨皎有些无奈，摆摆手：“退下吧，知道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突厥人……”
　　“不要急，坐下说。”杨皎手一扬，有一名侍婢在赵师白对面放下个壶门矮榻。赵师白屁股刚一挨着那榻又站了起来：“都督，突厥人杀我、掳我代州百姓，他们如今就在城外不远处，是否要派兵出城抗击？”
　　杨皎抬起茶盏定睛看他：“突厥人？那么晚他们来作甚？这消息你确定么？”
　　赵师白便快速将那瞽儿报信之事微微改动，说了一遍有代州百姓在关外受突厥人袭击致死，还有百姓被突厥人掳了去的故事，随后他又从袖中拿出那枚箭头。杨皎取过箭头在手里把玩一阵，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他久居西北，抗击的都是吐蕃人，对突厥并不熟悉，又不愿叫赵师白笑话，直接将箭头递给了一旁的书吏：“你看看？”

　　日期：2016-08-18 11:53:38
　　书吏惯会察言观色：“诚如都督所想，这是突厥人的箭头不假，看来他们确到了关外。都督是否还记得，先前关司来报，有一独眼人身披鲜血闯关进城，无人敢拦，关司还道他是个癫子，如此想来，必与此事有关联。”杨皎呷了口茶，用舌辨去夹杂其中的葱姜，对赵师白道：“你怎么知道还有百姓被他们掳走了？”
　　“那中箭者死前说还有一名代州人在他们手上，生死未卜。都督，我身为代州父母官对此事不可能不闻不问，虽然已是夜晚，可救人，防贼刻不容缓。此事已知会代州司马、长史、录事参军等州府重要人员，我等是否要出城抗敌？”
　　“天暗什么都看不清楚，又没有同军镇商量过，怎么作战？这事明早再说吧。”
　　“可是都督，如果明早突厥人已经兵临城下，代州东、西、北面受敌，我们又该当何罪？朝廷怪罪下来，见了采访使该如何分辩？”
　　“现在出关作战也太轻率了，赵云棠，到底你是都督还是我是都督？”这是杨皎上任以来，所遇第一件牵扯到突厥人的事，遇大事讲究一则立威，二则以守代攻。

　　“自然你是都督。敌军就在城外，城内守将却不做应对，到时失职，采访使先问罪的自然也是都督你，我等不过是跟着担罪的。”
　　赵师白看着自己眼皮下坐着的这个人沉默不语，半张脸都掩在与紧张气氛格格不入的香炉云气中，便趁势道：“不如这样，都督为我写一张证纸，就说我代州刺史赵师白已经来找你商榷过出城抗敌之事，你不听我的罢了，我们两个签字按印，你我各一份，留作证据。采访使来了，我便全无罪责。”
　　日期：2016-08-18 12:08:01
　　“荒唐至极！这何来的规矩！”杨皎是真的生气了，拍案而起，怒目瞪视赵师白。赵师白心里其实也慌，强撑着直直望向杨皎，不卑不亢。半晌，杨皎想起这个赵师白的妻姊到底是当朝皇后，女儿又是庆王王妃，总得给他个面子，故而又坐了下去：“我不写。”他转而问一旁的书吏：“你们代州有这样的规矩吗？”
　　书吏早吓得支支吾吾，不敢出声。
　　“那我来写！保管能合都督意，请给我一张蜡纸和笔墨。”杨皎听得一头雾水，让侍婢拿来了文房用具，看赵师白究竟作的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