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08-19 21:28:41
　　二十
　　“清姐……我……”
　　阿生踌躇地站在门外，不知该如何开口。
　　文清清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有些疲累地说道，“进来坐吧。”
　　“不，我还是站着好了。”
　　她没有再勉强，仍旧是扶着额头，蹙着眉，神情很是倦怠。阿生犹犹豫豫，半天才费力挤出几个字，“清姐，我是想告诉你，我……其实……我……”
　　文清清耐心地坐在那里，等待他为自己辩解，可是他想来想去，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那句话。她有些失望，轻轻地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向保险柜，掏出厚厚一沓钱来，放在桌上，推了过去，“前两天听你跟赵叔提起过，你有好久都没回过家了，这些钱够不够用？这阵子我们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手头上有些紧……”
　　阿生把钱退还到她手里，连连说道，“不，清姐，我……用不到……不用了……”

　　文清清目光停留在那沓钱上面，轻声问，“他出的价钱更高是吗？”
　　阿生眼眶一湿，在她面前跪了下来，“对不起，清姐……”
　　“你是所有人里面，跟我时间最久的一个……”
　　她眼神黯淡下去，手指反复摸搓着那沓钱，不再出声。阿生的眼泪掉落下来，“清姐，我知道，这些年来，在所有人当中，我是最笨的那个。我没有刘任天的机智，没有龙哥的果断，甚至也比不过阿杰的忠心……我进社团十多年了，一直都在清姐身边，得蒙清姐照顾……可是……有时候我也想为社团尽一份力，我也想有个机会上位……我知道我能力不够，他们都有自己高明的地方，我学不来，所以我也不好去埋怨什么，可是我……我真的想扳回一局啊……我不想这么多年来一直被人瞧不起……龙哥他答应我，只要我过去，就可以分我一块地方，让我带一拨人，也答应会把我哥弄出来……对不起，清姐……对不起……我哥他……我不想再让他受苦了……”

　　日期：2016-08-19 21:31:01
　　他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文清清想到自己的种种过往，一把将他拉了起来，“这些年，确实是我对不住你，当初我答应过你的，是我没做到……他能帮你把你哥哥弄出来，是好事。监狱不是个好地方，出来以后，叫他不要再跟那些人继续来往了……钱你拿着，当做是回家的路费，这么久了，你也应该回去看看了。”
　　阿生抹了把眼泪，哽咽道，“清姐，只要我哥他平安出来，我一定会找机会再回来的。”
　　文清清厉声制止了他的念头，“在哪里都是一样，人心摇摆不定，是做不成大事的，他比我更有领导能力，他愿意提携你，我也替你开心。你做事一向谨慎，你要时刻记得，走我们这条路的，是没办法总是想着回头的。你跟在他身边，就好好地做下去，不要再想着回来了。”
　　阿生还想再说点什么，被她挥挥手阻止了，她背过身重新坐下来，闭上了眼睛，“走吧。”

　　赵叔等他抹着眼泪远远地离开了，这才叩了两声门，从外面走进来，“就这么让他走吗？”
　　“他没有选择对我们下手，证明心里还是有我们，他没错，只是缺少一个适合他的机会而已。”
　　日期：2016-08-19 21:32:56
　　“可你给别人留了机会，我们的机会就没有了……你跟你父亲的性格，在这点上，还是相差很大啊……”

　　文清清原本在摆弄着药瓶，经他这么一说，手不自觉顿了一下，恍了恍神。赵叔急忙转移了话题，“陈默海从国外回来了，听说张择龙要收买他，要不要安排出来见个面？”
　　“约在盛极酒店吧，上一次我们跟他谈生意，也是在那吃的饭。”
　　转过楼梯间上了二楼，镶嵌着镜子的墙面顿时映入文清清眼帘，她环顾了下四周，轻快的爵士乐伴着熟悉的场景，与十年前几乎并没太大分别。陈默海看她在对面坐下，招呼服务生开了一瓶香槟过来，“我一直记得，这家的鱼子酱特别鲜美可口，后来我去国外，每次吃西餐，都要特别点一份鱼子酱，可是始终都没有这里的味道好，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没有家乡的感觉啊！”
　　文清清轻轻地晃了晃杯脚，望着杯子内珍珠一样的气泡，笑道，“你去国外这几年，感慨倒是多了一堆，可这吃西餐的毛病怎么还是没有改呢，我上次见你也是这样，哪有人穿着短裤就出来的？”

　　日期：2016-08-19 21:34:24
　　陈默海打趣道，“这叫hip hop，我也是紧跟潮流，不想被人look down嘛！”
　　“得了吧，一把年纪了，人家穿的是hip hop，你却穿成了hot dog，怎么look都差得不止是一个档啊！”
　　“哈哈……清姐你说话还是这么不给我留情面呐！”
　　鱼子酱被盛放在精致的小碟子内送了上来。颗颗的珠粒都饱满圆润，透明清亮，在华丽灯光的唤醒下，微微的金色愈发闪得迷人。陈默海迫不及待挖了一勺送入嘴里，一口咬下去，浓厚的油脂感立刻袭来，足足围在舌尖绕了两三圈，才恋恋不舍地顺着口腔滑进了肚里。文清清看着他满脸享受的样子，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酒，香槟的酸味夹杂着一股冷气，直直窜到她喉咙上方，让她心底更平添了一份寒意。

　　“你这样喝简直就是在浪费，你看我，像这样，用勺子舀起一勺，等它们在口里噼里啪啦迸发，这时候再来一口香槟，那气泡，那味道，咸的，酸的，腥的，苦的……就全出来了，可最后，它们都会化成一种甜，让人回味无穷。”
　　陈默海一面吃，一面示范，还不忘给她做着解说。
　　日期：2016-08-19 21:35:46
　　“每个人时间都那么赶，哪有这么多闲情逸致来慢慢享受？能吃饱就不错了。”

　　“所以说，现在好多年轻人，真的是在白白虚度光阴！香港是个小城市，每个人都在快节奏的生活，可是人们一个个又都想要过得讲究，哪有这么多好事如你所愿呢？人人都说别人可怜，其实自己才更可怜。”
　　文清清放下手中的高脚杯，抬起头，“我忽然觉得，这些年来我是真的看错你了，以前我没发现，你话竟然这么多，那你还叫什么沉默的大海啊，海啸海浪更适合你才对吧！”
　　陈默海摸了摸脑袋，哈哈大笑，“我以前也没发现，原来清姐也是这么幽默的人……不知道是我们眼光变了，看到的东西不再一样，还是因为我们大家都变了哈哈哈哈。”
　　笑声过后，是突如其来的一片沉寂，文清清收起笑容，正了脸色，向着他低声叫了句，“海哥。”

　　陈默海急忙摆手，“快别这么叫，我还是习惯你以前对我的称呼，刀疤海，哈哈，好多年都没听过有人这么叫我了，还是挺怀念的。”
　　文清清低头看向酒杯，“那时候是我年轻，不懂事，按辈份，还是应该叫你一句海哥的。”
　　日期：2016-08-19 21:36:57
　　他沙哑着声音笑到，“当年还是因为你们对我的照顾，我才能有今天，我落魄的那些年，只有文哥愿意瞧得起我，对于洪立社，我心里还是十分感恩的。相信今天清姐约我出来见面，也不单单只是吃顿饭这么简单吧？”
　　文清清笑了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陈默海给身后那人耳语一番，那人点点头出去了，不一会又进来，双手呈过来一张支票，他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递了过去，“你先拿去用，不够再来问我要。”
　　文清清垂眼望着那张支票，迟疑了一下，没有拒绝，“谢谢海哥。”
　　菜被依次端了上来，两个人各有各的心事，都只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陈默海放下叉子，忽然朝她问道。
　　“你说，做我们这行的，到底在他人眼中，是好人还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