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清不说话，踹得愈发地用力，匕首已经在颈上留下了一条红线，雷霆犹豫了许久，迟迟没有动手，他听着外面不依不饶的声响，收起匕首，咬咬牙，“开门！”
　　日期：2016-08-10 23:04:23
　　车灯的光亮霎时从外面照了进来，晃得所有人都避开了眼睛。文清清在距离他三步的地方骤然驻了足，看到他还活着，心里的疲累一下子全部涌了出来，再也没有力气挪动半步。地面上的血迹猛烈地扎着她的神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雷霆认识她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在众人面前如此失态过。见她面色苍白，脸上表情由焦灼喜悦到故作漠然，他便知道，他彻底输了。
　　文清清按住狂乱不安的心脏，看了好一会，才颤抖着嘴唇问道，“问得怎么样了？”

　　雷霆怔了一下，望了一眼身后的赵叔，回答道，“死都不肯说。”
　　“都……出去吧。”
　　雷霆走过她身旁，迟疑了一下，见她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他身上，一句话都没有说，招了招手带着那几个人出去了。大门被重新关了起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屋内光线昏暗，色调如同死一般的灰白。
　　刘任天低头看着前方的身影一步步朝他走来，心里默默地数着，一步，两步，三步……几秒钟的距离，仿佛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她终于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为什么？”

　　日期：2016-08-10 23:04:47
　　头上那个声音在问他。为什么？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为什么？！”
　　一片沉寂。空旷的厂子里，他只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他微微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
　　文清清冰凉的手指触到他的脸，他不自觉往后缩了缩，她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顺着肩部滑下去，摸到他伤口的地方，一用力，狠狠地向着那里掐了下去。
　　“痛吗？”
　　刘任天闭着眼，咬住牙，不肯在她面前发出一声，却敌不过她愈发地手重，还是止不住哼了一声。
　　“很痛是不是？”
　　他没敢抬头看她，血早已染红了衣服，后背也已经被汗湿透了一片。
　　“我告诉你，我也这么痛过！我甚至比你现在感受到的还要痛！”

　　她忽然情绪激动起来，声调也抬高了许多，他心内一颤，头埋得更加低，不想被她突然间箍住了颈，逼得他不得不抬起头来与她对视。
　　“这就是你这次来接近我的目的吗？”
　　刘任天被雷霆折磨了一宿，眼眶已经深深地陷了进去，眼内也布满了红血丝，此时此刻见到她目光尖锐，死死地盯在他身上不放，如一支冰凉的长钉，刺入脊骨，他不禁打了个寒噤。
　　“你不该这么吃惊的。”
　　日期：2016-08-10 23:05:32
　　她手腕的力道很大，让他微微皱了皱眉，她松了松手指，并没有从他的颈端上放下来。
　　“你早就猜到了是我，所以你才会有所防备，既然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为什么就不肯接受事实呢？”

　　他每个字都故意说得很平淡，仿佛当事人并不是他，而是别人。
　　“我要知道……为什么……”
　　她所有防线一瞬间崩塌，在他面前，还是忍不住落了泪。就算是一早就预料到的结果，可从他口里这样亲自讲出来，她还是防不胜防，措手不及。
　　“为什么……呵……我做了三年的卧底，失去了亲人，没有了工作，除了身上留下的这几十道大大小小的伤疤之外，我还剩下些什么？我也有我的五年。我毒瘾发作的时候，我快要死在山洞里的时候，我被黑白两道追杀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那时候我就发誓，所有让我遭受这一切的人们，我都不会让他好过。我会千倍万倍的还回去，把本应该属于我的所有东西，全部都拿回来。”
　　他字字冰冷，句句无情，每个词都不偏不斜地戳在她的心窝上，毫不留情。她神色黯然，目光悲凉，“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可你就真的这么等不及吗？”
　　他冷冷地看着她，“文清清，这么多年了，你应该比我还清楚，每个人，生来都是为自己活的。”
　　日期：2016-08-10 23:06:24
　　为自己？她笑得凄然。如果真的人人都是为了自己，那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本不应该受牵连的人踏入纷争？如果真的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那死去的几条人命又该怎么算？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你以为你看到的都是真的，可实际上每个人都是无情。文清清，你醒醒吧。”

　　他像看透了她的心思般，未等到她发问，便先开了口。
　　“我不信！你敢承认你现在说的每句话都是心甘情愿的吗？如果是，为什么你枪里没有子丨弹丨？为什么不杀了我？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是不是？！”
　　文清清悲愤交加，手腕再次用力，几乎扼得他喘不过气。他咬住下嘴唇，想避开她咄咄逼人的目光，又被她再次扭转了头过来，她盯着他的眼睛，问出了那个一直以来不曾问出口的问题，“你是不是在骗我？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
　　他顿了一顿，费力从嘴里挤出两个字，“没有。”

　　“有没有？！”
　　日期：2016-08-10 23:06:49
　　时光荏苒，他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影子，与她初相识的时候。从她第一次出手把他救起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些后悔了，他很想告诉她说，这一切都是警方有意设计安排的，他故意挑选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出现在她面前，为的就是引起她的注意，可当她真的上了勾，黄sir对他竖着大拇指表扬他日后可以升职加薪的时候，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不是个好丨警丨察，在黄sir要求他去澳门调查之前，他就萌生了放弃的念头。每往前多走一步，他心里的害怕就多一分。他不想把她牵涉进来，可却又在心里怀抱着一丝侥幸，觉得她应该可以在夹缝中逃避过去，他应该大概不会伤害到她。
　　从台湾回来的那一晚，他曾经那么急切地想要通知黄sir，整件事情根本跟她毫无关系，他甚至来不及等到回家去换另一个手机，就被他们两头算计。他曾经那么渴望可以得到拥有她，可是在他们阴错阳差发生关系的那一次，却造就了他这辈子都无法弥补而追悔莫及的事。
　　为了报仇，他私底下悄悄联系了乔老板，答应了他的合作条件，但想到她的安全，他犹豫再三，还是卸掉了自己枪里的子丨弹丨。他想，如果她猜得到是他，下令让人开枪的话，也许一切也就都结束了，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她在他身上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他很后悔，那次见面并没有说出他的心里话，也并没有勇气去承认那件事。他等了她五年，再次见到她的那一刻，他还是存了自己的私心。他给不了她想要的任何希望，他不得不承认，在内心深处，他其实还是自私的。他介意的东西实在太多，他依恋这种感觉，可又不得不逼迫自己断了这个念头，因为他们以后，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以后。
　　日期：2016-08-10 23:07:40
　　她松开了手，跌坐在地上，眼底一阵苦涩，脸上却挂满了笑容，她笑得浑身颤动，眼泪一串串接连滚落，她一面笑，一面摇头。
　　“可笑……真是个笑话……是我不明白，还是你根本就没有胆量承认……呵呵……如果你骗我呢？如果你今天说的话全部都是假话呢？”
　　他心内一软，眼泪差点出卖了自己。他眼光移向别处，不忍心再看她，咳嗽了一声，哑着声音回答道。

　　“文清清，我们要走的路不一样，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你不要再固执了。”
　　她的泪水一下子彻底地干了，她忽然间才发现，她竟然失去了哭的欲望。原来一个人活到这种程度，居然是可以不会哭的。她点点头，踉跄着站起身，朝着门口方向慢慢走去，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目光凶狠地看着他，“我不会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我不管你答应了乔老板什么条件，如果你骗我，如果有一天你亲口承认了你爱我，那时候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雷霆在车里静静地抽着烟，眼睛望向东边的一抹朝阳。他靠在椅背上，来回摆弄着打火机，深深地叹了口气。天已经亮了，雨也彻底地停了，远处的一角红色鬼鬼祟祟地探出半个头，左右晃了晃身子，终于砰一下完全地跳了出来。
　　刘任天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远去的背影，眼泪落下来。这一天，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