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特王朝浮沉录:揭秘一个突然消失的异域民族,以及唐朝神秘机构眩瞻营》
第27节作者:
太常寺协律郎 日期:2016-08-27 11:05:39
第十二章 献计
赵意深到底是不曾死去。他仰面躺在博野古上,心如死灰。倒不是他有意不管不顾,而是现在发生的一切他也实在顾不过来了,索性闭上眼睡觉。
一觉无梦,微微醒转。睡着之前,北边天空犹有光亮,此刻一睁眼,却见头顶已黑得彻彻底底,似有一张皂黑色的大锦,劈头盖脸蒙在他眼前。锦上有金粟撒豆般的星子,大小不一,疏密有致,或明或暗,闪烁不定,千颗万颗塞满了他的眼睛。
天空挣脱了代州城内那些青瓦高墙的束缚,从小小的一方化作无边无际散开去的夜色,从遥远山脉后的地平线开始,铺一层透明的乳白,接着是靛紫,深青,最后才是令人醉熏的漆黑。月亮也不再是高高屋檐和树梢的陪衬,眼前一弯坦坦荡荡的明月挂于中天,是这夜空里真正的王。
日期:2016-08-27 12:14:46
突厥人都穿着羊皮袍子,赵意深只有薄衫子,半臂和外面的一件袍子,身子在横行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他望着洒向关内关外的月色,想到同一个高月下,阿耶不知在怎么发疯地找他,心里是又惊惶又难受。他闷闷不乐地转头:“一......二......三......四”,数着远处渐渐出现的小米粒。
过了一会,一颗颗米粒变成了一个个倒扣的尖顶头盔,又过不了多久,尖顶头盔越升越高,尖头越高越细,待得经过它们身旁,才发现原来是一顶顶无比高大的毡帐,有五十来帐之多,扎扎实实生根于脚下的草原,帐旁都树立着丛丛硕大的火把,没有拘束的火苗跳跃在浇满油的松枝上,劈啪作响。
日期:2016-08-27 14:30:27
接近毡帐,四周变得嘈杂起来。草原上晚归的牧人赶着牛羊经过,四处响着清亮的鞭声。牧人见默棘连的人马浩浩荡荡从南边而来,兴奋地吹了声口哨,回头对同伴高喊道:“是殿下!”一些还在帐外劳作的老少男女听见这声呼喊,纷纷站起涌过来,一时间,“欢迎回来!”,“腾格里保佑你!”的声响此起彼伏。
众毡帐之间最高的那顶,便是默棘连的行帐。帐顶上树起金色的狼头牙旗,入口高狭,入口开向东边。赵意深一扭头,见那毡帐四壁都是用厚厚的毛毡铺就,接缝处被掩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顿时如同得救了般的兴奋。
“可终于有个暖和的地方了,不然我非冻死不可!”
队伍在行帐前停下,上来牵马的都是清一色尖脸剃发的契丹奴,银狼头、契丹奴、尖顶帐,过去崔巍讲给他听的突厥轶闻都历历在目,只是场景和人事已与从前大异。
日期:2016-08-27 16:25:29
默棘连不待博野古停就跳下马去,将还在张望的赵意深一并拽下,扔给梅禄哆:“把这胡儿绑在马柱上,让他受受冷风的滋味!”
梅禄哆应了,将赵意深拽过去,在原本的绳子上又加了一根粗麻绳,双手反剪把他绑在了栓马的马柱上,这马柱上都是些尖利的木刺,刺得赵意深背脊和手背奇痒难忍,身上又冷,肚里又饿,就算是进了毡帐把自己倒着挂起来,也比在这马柱上吹风强一万倍。
赵意深本以为活着就算万幸了,现下温暖的毡帐近在眼前,自己却在这里饱受折磨,便再也忍不住,大声挖苦道:“我算是长见识了,原来突厥人人都长了张狗嘴,尽会出尔反尔,吐些狗屎!早知道就将那破唾盂杀了,反正都......”一道寒光划过,梅禄哆拔刀出鞘,架在赵意深脖子上:“殿下!我替你杀了这嘴里不干净的祸患!”赵意深一抬下巴:“我还没说更不干净的呢!你个洗脚蛮奴!”默棘连头也不回:“休要与他多言,命人将金创医找来!”梅禄哆还想说话,生生憋了回去,悻悻插刀入鞘,随默棘连而去。
日期:2016-08-27 16:39:20
眼前一群契丹奴匆匆跑过,从别帐拉来好几个金创医,次第端着盘子药品,等着进帐给阙清创止血。
“一直听说突厥人生病,叫的都是萨满巫医,没想到还有专治金创的医人,看来汉人所言也不全是真的。”
半晌,排着队的医人都进了行帐,只剩了射勿盘陀和赵意深两个人。说来也古怪,射勿盘陀明明是默棘连那边的人,赵意深此刻却对他产生了莫名的信任,如果真要说个缘由,大致是因为他那与突厥人不同的面貌。
日期:2016-08-27 16:53:48
射勿盘陀见他痴痴盯着自己,笑道:“看我作甚?我们殿下可没有出尔反尔。他答应的是不杀你,却不是放你,你可冤枉他了。你出手甚重,伤了阙殿下,就该在这呆着!”
赵意深心里好笑,饶是这射勿盘陀再精明,却也一口一个“殿下”说漏了嘴,便不妨继续装样:“殿下?阿谁是殿下?”射勿盘陀仍是春风满面:“你不早就知道波延的真实身份了吗?纵使从前不知道,适才牧民们的口中你也该知道了,我都不再瞒你,你还装甚没呢?”
日期:2016-08-27 17:52:13
“你你……你可不许把我知道的这事告诉默棘连,不然他更要杀我灭口了!”
射勿盘陀打了个哈哈,伸出手,“梆”拍了他脑袋一记:“看你一副伶俐模样,怎生这般痴傻?我们殿下留你到现在,可跟你知道他是谁一点关系都没有。好生待着吧!”不待赵意深盘问他更多,射勿盘陀也一闪钻进了毡帐。
现在唯一可说话的人也走了,四周火光兀自明灭,空余蛩虫凄鸣,再没有谁来理他。
“逃决计是逃不掉的,只是现下阿盲死了,代州路途遥远,如何给耶耶和崔巍报信?”一回头,默棘连行帐外站着有两名符离,背后各有一个修长的胡禄。
“这两人若是看哨的卫兵,定会携带报警用的鸣镝。只是……这里离代州城更是遥远,我若偷拿鸣镝报警是决计听不到的。”
日期:2016-08-27 18:48:02
冷风不断灌进他还未愈合的伤口,赐予他钻心的疼痛。双腿和牙关在寒冷中不停打着颤,火把呛人的焦油气味扑进他的鼻孔里。火把聚集起小飞虫,围在一起朝他嗡嗡直叫,咬噬他裸露的头和手,可双手却被绑住,想抓也抓不了。他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般苦,可这苦头全是自己寻来,本怪不得别人,只是落难之时竟无人来救,则更显得自己可怜无助。
倘在这空旷草原里弹一曲琵琶抒发心境,是最好不过,同样身在塞外,明妃有“秦汉子”,自己没有,倒比明妃还要惨上几分,可是若那矜贵的琵琶跟着自己这样颠沛流离,恐怕早就散了架,没在身边也是万幸。
想到这里,他竟心满意足地笑了。
日期:2016-08-27 20:36:52
两名符离见他落魄至此还面带笑意,只道他在想什么逃跑之法,指着他喝道:“有什么好笑的!”赵意深翻个白眼:“你这样凶,有好笑的事也不告诉你。”
他仰头,望见当空一魄如凝雪的半月临驾于巍峨群山,胸中顿生浩然之气,心想明妃是个女子,自己是个丈夫,女子犹可倚琴哀怨,丈夫自当视死如归,为了区区苦痛自怨自艾,格局实在太小,倒叫突厥人笑话。没有琵琶,一张嘴犹在,他清了清嗓子,遂用代州话朗声唱道:“丈夫气力全,一个拟当千,猛气沖心出,视死亦如眠!”
这正是赵师白平日里不许他唱的野里小调,气势虽弘,用词却粗鄙不堪,此刻能大大方方唱出来,心中畅快无极。一曲歌毕,精神大振,却见前面两个突厥符离正取笑他,身后所背的胡禄里,一丛羽箭随着身体抖动,“沙沙“发出响声。
赵意深心生一计。
日期:2016-08-27 21:52:05
“先前广远一直督促代州工匠仿制这帮蛮人的鸣镝,可试射过几次,不仅时间短促,声响还远及不上口哨声。现在箭就在胡禄里,不如趁现在看仔细鸣镝的箭头是什么样子,将来怕再没机会。”遂回头对那两名符离喊道:“诶!”
两个符离下意识紧握住了刀,只道这胡儿又要耍什么花招。右边一个道:“你叫嚷什么!”左边的看了他一眼:“不要理他!”
赵意深听了也不在意,开始上下左右在马柱上摩擦背后的绳子。左边那符离来到他身后踢了他一脚:“你干什么!”赵意深“哎哟”叫了几声:“你刚才不是说别理我吗,你自己倒来理我了。”那符离抽出一把雪白的腰刀,横在他眼前:“我们就站在这,你别想逃跑!”赵意深道:“我告诉你,我现在脑子里时时刻刻都在想逃跑,你管得着吗?”符离见说不过他,向还站在原地的同伴使了个眼色,背过身站在了赵意深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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