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看那个大明白人就是布仁,他口里念着焰口赞歌《缸罐焰口》,端着笸箩,里面全是杂粮坚果,花生核桃,对着屋顶,院子,撒来撒去。据说放焰口,这些食物半夜就会有恶鬼,溺鬼,痨鬼等,这些恶鬼前来寻食,千万不要伤害死者身体。
我上去真想一把拽住布仁,被旁边的老头老太太一齐拦住。
布仁眼珠子一点血色都没有,大面积的白眼仁,瞥了我一眼就说:“不知好歹的货,冒犯了蛞龙,全队都降灾,你俩当孝子哭去吧。”
膀子不管那套,搂火就要崩了布仁。我赶忙把他拦住,醋从哪酸,盐从哪咸,这得慢慢来,不弄清事情的原由,万不可打草惊蛇。我看布仁眼角歪斜,黑瞳变色,十有八九被下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二队长赶紧把我拉过来,告诉我千万别得罪“厚其德”布仁,万一他老人家不高兴,给下面通了阴风,全队都得倒霉。
“厚其德”就是庇佑祖茔的人,换句话就是咱们汉族的送葬大明白人。通阴阳,知晓礼,活人尊敬,死人摆布,谁见了都心生恐怖。
北蒙一带地荒人稀,通常一个村子管着好几个生产队,每个队相距甚远,久而久之一个小队就形成了小的村落。
大舀生产队的队长是个老汉,人老实又迷信。这几年大风干旱又逢蚰蜒这种害虫四起,收成相当不好。
蚰蜒本来是害虫,这地老农封建又迷信,祖祖辈辈把蚰蜒当成蛞龙供奉,俗名又叫千腿龙。老蚰蜒母子被我一匕首削掉了半个脑袋,早死了。这布仁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妖言惑众,说要给蛞龙出殡,才能消灾。塞外荒原,山野村夫最是迷信,再加上村里的小伙子年轻人都害病,现在更是信上加信。
还要我给老蚰蜒母子当孝子,不然蛞龙发怒,全村凶煞将至,都不得好死。我还要给布仁当副手,先出殡老蚰蜒,后送葬村里死去的后生。
膀子又想发火,我好不容易把他安抚下来。
经历那么多事,我再也不能毛毛糙糙,先观察,在行动,切不可意气用事。听村里老人说,有个老毛子女人进了村,活佛和她有缘,要带她坐床。
我仔细一问,什么玩意活佛。全身长肉羽,脑袋秃,披着大红外衣,遮面低头,口念谶语。听村民一形容这长相,八成是红衣妪鬼。又是那老玩意,她可真是扫把星。可怜的村民,以为那老玩意长了肉羽就能飞天,会念两句经文,就是活佛了。我再问那老东西在哪,谁也没告诉我,说是活佛闭关,殡葬那天自会出现。
我又找到二队长问问,地窖里把人当猪喂,难道你不问吗?二队长唉声叹气,说,那些后生不知道得了什么邪病,地窖里放出来就咬人,活撕人的脖颈子,不得不弄进地窖里,让大仙布仁给他们驱邪。
刚才我去入殓死者的时候,发现那些死去的后生,一个个形容枯槁,全身一点血丝都没有,可是四肢,五官,皮层下全是蠕动的一根根黑线,扒开眼皮,眼球里面出现莫名的黑线在游动。
膀子气的火冒三丈,一听要给老蚰蜒当孝子,气的一脚把桌子都蹬翻了。没办法我还得像劝小孩一样,把孝服给他穿好,系好麻绳。
在棺材旁边守灵的时候,膀子也不老实,一个劲的用哭丧棒敲打棺材。
灵堂在摆在蛞龙庙,说是庙,其实就是一个后院改的,还有一蛞龙泥胎,反正自打清末放垦那时候就有了。
人头虫身,上下几百个足,就像一个人两侧长满了鬃毛,别提多恶心人了。竟然还给它披上了黄袍,龙冠,像模像样,看着那泥胎伪神相,我还啐了两口吐沫。半夜膀子厕所都没去,对着棺材撒尿,都快把上面的漆画,兹没了。对着画中密密麻麻几百条绿足,嘴里嘟囔着,还他吗千腿龙,染点色,以为你就是杀马特了。
说着,膀子还想踢棺材一脚。还没碰到,就听到棺材里面发生“哼哼”的声音,好像一个女人痛苦极了,却又有气无力,无法发出声音。
要在平时我早就打开棺材,一看究竟。我现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到了下葬的日子,我趁机烧了棺材,管你里面是什么玩意,烧成灰了,看你还能作孽。
膀子好奇心最大,被我劝阻的不服气,说:“本事,我可听说蚰蜒精怀孕了,挺着大肚子,估计几个月没占男人荤腥了,这会想你了吧!”
我白了他一眼:“老子都把它劈成两半了,就不信它那玩意还有功能。”
我心里早就盘算好了,我要把老蚰蜒葬在一个后坡的“吐舌露胎穴”,在安个“三煞滴血坟头局”,让你这老蚰蜒窝败巢散,断子绝孙。
听着棺材里的“哼哼”声,我脑仁就疼。说什么老子也得想法让你不得好。我去外面找了半天,发现鸡圈里有俩大公鸡,我一手一个拎来了。
送葬人对付死者有个最毒的法,叫“滴血封棺”。
早年我还真遇到过一次。那年打黑,刚枪毙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收尸掩埋的时候,全市没个送葬明白人敢去。生前杀人放火,死后阴魂不散,按照老人的说法,戾气不散,要掐死一个人给他当垫背。
行里没人敢接这个买卖,我干爹吴大明白这行里的大师兄,他不去,还想别人笑话行里无人吗?
吴大明白带着我和膀子去收尸,入殓进了棺材,还没到墓地。棺材里面就发出了阴森的笑声,刺耳恐怖,棺材板子直抖动。
关键时刻,干爹还让我看着棺材,他和膀子出去办点事。这不是把我扔进地狱里,让小鬼折磨死吗?
我脑子嗡嗡作响,棺材里不仅有笑声,还有人口中发出模仿枪响的声音“啪啪”“咚咚”,就好像有人在我的身后,拿着双管猎丨枪丨崩碎我的脑袋。我猛的回头一眼,后面真有一个血盆大口在抿嘴微笑,一双杀机四起的眼睛,瞪大了看着我,端着大号的双管自制黑枪,装进两颗比我大拇指还粗的子丨弹丨,黑洞洞的枪口顶住我的脑门。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我当场就吓的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吴大明白带着几个武警就在面前,膀子看着我醒了,还笑着对我说:“本事看好戏吧!”。
那几个武警就是专门枪毙死者的。几个人割破手指在棺材上滴血。吴大明白拿着扫地的扫帚(必须是用过的,扫千灰,除万垢。如果是扫厕所剩下的就最好了。)在棺材上扫来扫去,嘴里念着“艮为山,坎为水,三太爷,黑妈妈,鹰天飞,作恶多端不是鬼……。”
法事完毕,吴大明白送走武警同志。
没过一会,就听到棺材里面百爪挠心,撕心裂肺般难受的声音,虽然隔着棺材板子,但我仿佛看到了里面一具褶皱的尸体,无数次经历生前痛苦死去的场景。
第二天火化的时候,尸体左胸被撕开,心脏已经被指甲挠碎,肝胆破裂,完全被吓破了。
蚰蜒的天生克制之物品就是公鸡,我割开鸡脖子,热乎乎的鲜血,淋在棺材上面。
膀子对着我嘿嘿一笑说:“本事还是你毒。”
我说:“无毒不丈夫。”
淋了鸡血之后,棺材里面立马就不闹腾了。有着大公鸡镇着大蚰蜒精,我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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