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7-06-07 10:18:47
突的稀里哗啦一阵乱响,吓的安之等人急急回头——今日禄糕是吃不成了,摊子都给人砸了!刚刚还围在铺子门口恨不得为了一块禄糕打起来的人们,现在一哄而散,只剩两三个胆子大些的,远远站着看热闹。
三五个家丁模样的年轻男人,还在将没砸干净的蒸笼等物扫到地上,只差在脸上写上“恶仆”二字,馃子铺里的伙计被吓的有些发懵,只会眨眼连话也说不出来。一只白生生的手从恶仆身后伸出来,不耐烦的把他们扒拉到一边,露出后面的人来。安之早已经拉着玄二和禅杖退到了几丈之外,生怕惹上麻烦,此时回头去看,一时竟被晃花了眼——那人似乎将长安城中能找到的绸缎都穿在了身上,身着缺胯绿衫,脱掉了一只袖子,以便露出里面穿着的赤红锦半臂,额上还勒了个黄罗抹额,当真是难为他能凑齐这许多颜色。安之暗自腹诽:还好今日阿兄那只老狐狸没来,否则定要冲上前去扒了这一身刺眼的劳什子。
日期:2017-06-07 10:19:07
“刺眼的家伙”开口道:“今日早点就是这里买的?”“回,回郎君的话,就是这家。”循声看去,才发现恶少身后跪着一人,满头大汗,惶惶急急。恶少闻言冲家丁一抬下巴,家丁立时会意,一脚将跪着的人踢翻在地,呼的砸了什么东西在他身上。围观的几人惊呼一声,又退了几步,定睛一看,黄黄白白糊了那人半身的,竟然是一盘重阳节寻常可见的御黄王母饭。恶少尤不解恨的补了一脚,叉腰叱道:“好教你个狗奴才长长记性!长安城中谁人不知本少爷娇贵精细!你个狗贼贪闲躲懒,竟敢拿这等粗制滥造的吃食糊弄于我!”玄二定睛看去,那盘御黄王母饭却也不同寻常,羹汤鲜黄油亮,闻之垂涎。那被踹翻在地的原是个厨子,此时不顾一头一脸的狼狈,艾艾解释道:“郎君明鉴啊,这王母饭可是小的特别订制的,弃肉丝不用,改为鹿脯、鱼腹、熊掌、猩唇等多种珍馐调和,真真配得上郎君身份!”路上散落的各色糕点犹自冒着甜丝丝的热气,混着那御黄王母饭的逼人香气,远近围观的众人都不合时宜的咽了口口水。玄二最恨暴殄天物之人,当下就要上前,被安之死死拖住衣袖,口中碎碎直劝:“此人绰号‘嘴吞天’,最是一个不要脸不要命的,可万万招惹不得。”
日期:2017-06-08 11:17:08
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压低声音道:“这个嘴吞天一顿饭据说要吃掉几百两银子,听他家仆子说,此人早膳光是一碗馄饨就了不得——乃是用虾子头顶浆伴蟹膏做的馄饨馅,用鱼肉打浆混鱼翅做馄饨皮,用那将满一十七天未出壳的小鸡熬汤,如此方能下咽。”引来一片啧啧称奇,更是惧怕此人财势,纷纷避之不及。
可也有不怕事的——街边一个脏得头发结了片的老乞丐,想是饿极了,抵挡不住珍馐美味的诱惑,趁人不备,竟伏在地上抓食起那盘御黄王母饭来,吃到香甜处呼哧有声,丝毫不在乎混吃下去不少地上的黄土。那嘴吞天哪里容得下如此腌臜之物?狠狠一脚踢在那乞丐面颊上,生生落下一颗牙来,点点鲜血落在米粒上,甚是让人不忍视之。如此仍是不解气,竟拿丝帕包了靴子,一脚擦在那饭上,狠狠辗转,嘴上笑道:“不是要吃吗?本少爷替你先拌拌!狗东西,也敢来吃本少爷脚下的东西!”老乞丐似是没了声息,倒在一片狼藉中动也不动,嘴吞天的家丁们又骂骂咧咧打砸了一阵子,方拥着自家郎君扬长而去。
日期:2017-06-08 11:17:28
安之拉着气得暴跳如雷的玄二,不让他前去寻事,一面示意青厢青蜜二人去查看老乞丐的伤势,好在老人家只是口中破损,身子虚乏也是久饿所致,青蜜遂取了褡裢中的糕点予他,几块下肚不仅能止饥,就是对他寿数也是大大有益,此是别话不提。
第二日安之照常去东市自家的药铺转了一圈,却意外见到张熟脸——那坐在软舆上被四个家丁抬进来、一壁还在嗷嗷叫唤的,可不就是那嘴吞天吗!昨日还精气十足的逞凶斗狠,怎的今日就这副病入膏肓的样子了?安之暗自心爽,不由得慢下脚步看看热闹。
那几个家丁倒是客气,许是知道这韦家药堂家大业大轻易惹不起,收了昨日的嘴脸,毕恭毕敬的揖了掌柜的,要请当家的出来一诊——玄一的医术在长安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只是脾性怪异,寻常大夫能看的病症,谁要是不长眼要是敢来寻他,不但得不到救治,反而要吃他好一顿排揎的,因此会找上门来求诊的,多半是迫不得已了。因此掌柜的也不敢耽误,回了一揖就转去后堂寻自家当家的,安之一看,急忙也跟了上去,寻思要把昨日的事情好好絮叨给长兄知道。撩帘弯腰正待钻入后堂,差点迎面撞上一道红影,却是玄一施施然而来。“阿兄且不急,求医这人我识得,却是昨日刚刚见识……”安之急忙拉住玄一宽大的袍袖,可这狐却风*的一振袍袖挣脱开来,高深莫测的坏笑着,冲安之挤了挤漂亮的丹凤眼,一个闪身就撩开帘子走了出去,松松束起的黑发飘起一两丝,从安之呆愣的面上拂过,痒的安之回过神来,挠了挠面孔:看样子,阿兄已经知道昨天的事啦?
日期:2017-06-08 11:18:27
本来是想躲在帘后偷听的,可是半响过去,外堂一点声气也无,怎么回事?安之从帘缝里使劲瞄,奈何角度不对,只能看到大堂的药柜。无奈之下,只好咬牙也撩帘走了出去,装作学徒状立在玄一身后,伸脖去打量。堂中众人无人注意到多了一人,大家都注目在同一个地方——
玄一不知何时掏出条丝巾系在自己面上,掩住了口鼻,又在手上戴上了厚厚的丝织手套,纤长的手指捏了根光溜溜的柳枝,远远拨弄着什么,定睛一看,那红红白白、肿胀不堪的物件儿,竟是那嘴吞天的双足!玄一这副阵仗把来看诊的一行人吓得不轻,一个看似管家身份的人打着颤儿出声问道:“郎君可看出端倪?莫非咱家郎君这染的是可传人的恶疾?”玄一从丝巾边儿上翻了个漂亮的白眼,站起身恶狠狠的扔掉那根柳条儿:“你当这气味儿好闻不成,怎的?还想本郎君亲手去翻弄你家主子的玉足?”管家被抢白也不急,点头哈腰的陪笑:“委屈韦家郎君了,可这也是迫不得已——我家大郎昨儿晚上开始发这症,您也细看过足底了,红肿中透出粒粒白点,竟似要破皮而出,大郎熬不住痛痒伸手去挠,直挠的血淋淋仍不解痒,及至今日早间,竟看着发至全腿。找了几个大夫都看不出所以然来,有说风邪有说热毒,有说是丹毒流火,还有的说是被毛蜘蛛爬了,饮的涂的,什么药都试遍了,只是不管用。今儿一早婢子不长眼惹怒了大郎,大郎病的难耐,轻轻踢了她一脚,这腿竟跟芦苇似的就折了,可见定是什么厉害诡谲的症候,万求郎君救命!”
日期:2017-06-09 10:2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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