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狐济世(本草玄怪录)-长安卷》
第28节

作者: 1065777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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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厢玄一已经摘下手套,嫌恶的扔进废物篓子,正拿绯罗端来的玫瑰花水浸手,闻言鼻子哼了一声,清冷开口道:“说来这等症候我也不该看。”安之闻言竖起耳朵,心中暗自点头:这等人品,确实不配得阿兄诊治!玄一又冷冷接到:“他这是冒犯了神灵!”

  一群人,连带着安之,都愣了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玄一却自顾自的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等看他足底,粒粒脓肿,可似皮肤下埋了饭粒?敢问这位郎君,近日可有做出亵渎五谷的事体?这不是病症,却是因世人不敬五谷,神灵降下的罪!如若不解了罪孽,不出一日,粒粒脓肿破溃而出,双腿骨节触之寸断,再无救法!”
  随行的家丁中,有几个正是昨日随嘴吞天在东市作乱的人,闻言心中大惊,面孔惨白,几乎要软倒在地,纷纷控制不住的哭喊着把昨日的事嚷了出来,听到嘴吞天踹翻老乞丐、脚踩王母饭一节,玄一却笑出了声,抚掌称幸:“如此就好,如此就有解了!”如此这般叮嘱了一番,自收了一笔不菲的诊金,眉开眼笑的打发了众人不提。
  日期:2017-06-09 10:27:00

  话说那日东市着实出了件轰动的事,在长安城中沸沸扬扬的传了好久,连城外的农户都能绘声绘色、眉飞色舞的说上几句:那欺凌平民的恶少、长安城中人称“嘴吞天”的,不知是发了什么混,那日寻到了东市中,翻天拱地的找一个年老多病的老乞丐,不仅请了大夫治他的伤病,竟还请回了家中,亲爹一样好吃好喝的供养着,可不是撞了邪了!这还不是最奇的,听嘴吞天府上负责厨下的婆子透露,那嘴吞天将老乞丐接回家中,竟还磕头下跪的求来了乞丐脚上的破草鞋,也不敢清洗,连带着黄泥灰土并陈年脚腻,就让厨下烧成灰,再与精细白面混成一处,又用陈年老醋调成糊,送去了上房,“那东西哪是给人吃的!”婆子一脸嫌恶的拿手比了比:“那脚腻子起码有这么厚!”换来众人一片恶心惊呼,于是故事传的愈发精彩。其实那嘴吞天只是遵了玄一嘱咐,将草鞋糊糊厚厚的敷在了腿脚处,然后用上等生绢绑好,新鲜杉木片夹定,说来也奇,不一会,嘴吞天就觉得腿脚不再痒痛难忍,到了夜间只听得骨节咯咯有声,没几天居然已能下地走动。

  从此嘴吞天收敛许多,也再不敢挑剔饮食;韦家药铺生意愈加兴隆,而老乞丐也过上了丰衣足食的晚年生活,可谓皆大欢喜。
  哦对了,此事还有一人获益——乃是随玄一去嘴吞天府上复诊的玄二,原本他只是想亲眼看看这恶徒的惨状,却意外(一点也不意外好吗)溜达到后厨,与那个委委屈屈的厨子搭上了话,偷学了不少精致奇巧的菜肴,此是后话不提。
  日期:2017-06-09 10:29:55

  居陵迦
  这一日长安城中雪后初霁,安之兄弟三人难得齐齐闲了下来,想起已经有段日子没见过禅杖和尚,一时兴起就要去清洌寺一游。此刻正值雪化,黄泥道上汤汤水水,玄一生怕弄脏了衣服鞋袜,抱怨了许久,直到紫罗绯罗满头大汗的找了双底子最高的木屐出来,方才不情不愿的踩上出了门。
  清冽寺是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寺,香火极盛。遇上这种不便出行的天气,早早就有善男信女挑了洗净的黄沙来,将通往山门的道路铺的干净平整,一点儿稀泥也无。穿着木屐行在上面,踩的黄沙细细作响,惹的青厢、青蜜不住的抖耳朵。几人绕开如织的香客,贴着布满青苔的山墙悄悄往后院禅房行去,这样的天气,好吃懒做又怕冷的禅杖和尚必定窝在房中烤火偷闲,几人打算把他堵在房中,好教他拿出私藏的好茶来,美美喝上一顿。不成想刚刚迈进月洞门,就听见禅房中传来若隐若现的谈笑声,几人面面相觑,禅杖和尚何时结交了好友?

  日期:2017-06-09 19:44:06
  “大和尚这道法制蓝田玉果然妙极!”一个陌生的女声如此赞道,音色清润甜美,极为悦耳。

  玄一闻之一惊,这食玉之法乃是修仙之人梦寐以求的养生道法,却大多不得其门而入,怎的禅杖和尚今日如此大方的告诉了旁人?玄二所想却与自家长兄不同,暗自愤愤:这肥和尚弄了吃食分与旁人,竟也不知会我一声,这忘年交情只是嘴上说说的么!安之素来谨慎,有些暗暗担忧,禅杖和尚若是露了修仙的道行,被识出行迹来,可就要被迫离开此地了。几人心思各异,俱都沉着脸亟亟跨上台阶,脱下木屐和蓑衣交给廊下候着的小和尚,掀起厚厚的青灰色棉布帘子进入室内。

  不大的禅房中,整洁的铺陈着青灰一色的帷幔并禅垫,陈年的松木矮几上,一只小小的红泥陶炉正在热气腾腾的滚着水,一股袭人的茶香扑面而来,几上摆着三两只歪歪扭扭的粗陶小碟儿,里面放着几样清淡的小菜。禅杖大和尚与一位花信年纪的紫衣娘子盘膝对坐,正笑呵呵的聊着天,闻声齐齐向兄弟几人看来。玄一玄二心思各异,只是瞧着那女客不说话,安之觉得这两只狐狸实在失礼,只好上前半步弯腰拱手揖了揖:“不知大和尚有客人,冒昧了!”

  日期:2017-06-09 19:44:28
  胖和尚笑的见牙不见眼,指着玄一兄弟三人向那年轻妇人介绍到:“均亭娘子,这几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韦家儿郎,个个出众,我可有混说?”那位名唤均亭的娘子,也发出玉器轻碰般的清凌笑声:“果然好人才,莫要站着拘谨,几位郎君快快入座。”韦家三兄弟跟禅杖和尚厮混惯了的,才不会拘谨,从善如流的各自找了地方盘腿坐下。禅杖递来粗陶茶杯,安之接过一闻,似是虎丘,醇香浑厚,最适合今日这般凛冽的冬日。浅酌一口压在舌下,慢慢吞入肚中,只觉随着茶香一股暖流缓缓在四肢散开,圆转不休。

  那均亭娘子瞧着安之眯眼满足的神情,掩袖笑起来:“这位郎君看来是懂茶的,奴家这茶可能入口?”安之正待寒暄几句,却被玄一抢了话头去:“果然是好茶,今年开春后雨水偏多,多亏虎丘地势极佳,茶香方能凝聚不散。”不等那娘子答话,玄一话头一转,刺探道:“那不知大和尚这道蓝田玉可能入了娘子的口?”均亭娘子似是没想到玄一会突然提到这上头去,愣了一愣,禅杖和尚却已经乐不可支的歪在榻上:“大郎以为是甚么?就在那几上摆着呢!”安之闻言,好奇的探身过去看,除了几碟黑不溜秋的酱菜,只有一碟莹润透白、二寸见方的膳食看上去跟“玉”勉强沾点边。玄二更是不客气,自取了备用的竹箸直接戳了一块送入口中,品了几瞬,方才犹疑不定的说:“这……难道不是瓠瓜?”

  日期:2017-06-09 19:45:33

  均亭娘子疑惑的瞅了自顾自笑个不停的和尚一眼,目光又在几兄弟面上转了一圈,方才恍然大悟,掩袖轻笑:“郎君莫不是以为,真能以玉入馔不成,不过是世人附会罢了!”玄一几不可见的微哂,腹诽道:“你跟本少爷还装什么傻!”安之深知自家长兄的脾性,生怕他非要争个高下,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吓着这位娘子,赶紧打圆场:“我听说,服玉一定要独居山林,戒除嗜欲,才会有神效。”均亭娘子笑意中带着几分洒脱:“用瓠瓜一二个,去皮毛,切成二寸见方的小块,煮的熟烂,蘸着酱食用,不需要炼丹烧药,只要去掉一切烦恼妄想,自然神清气爽。”胖和尚擦了笑出来的眼泪,接话道:“所以我给这道菜取了个雅名儿,唤作法制蓝田玉,怎样,是不是应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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