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7-02-26 19:48:27
正文一
霉 变
作者:宜丰人
安子良几乎是摇晃着走出市政府大楼的。他的头在不住的响着,好像有千百架飞机在准备起飞一样的嗡嗡作响;眼睛也在打着闪,眼前的一切都在上下左右的动荡着,包括这栋很有气势的市政府大楼,好像时刻都要倒下来一样。
他挣扎着来到了大楼外面,然后在那光可鉴人的台阶上慢慢地坐了下来。
这样休息了一会心绪才慢慢地平静下来,于是,秘书处那位姓黎的副秘书长的话又在他的耳畔响着:“怎么办呢?安子良同志,我们也知道你是劳模,可是,是劳模又怎么样呢?我们总不能因为你是劳模就可以不执行市政府的有关规定吧?你说是么?沿江路的拆迁是市政府下了文的,谁都要执行的。”
黎副秘书长的脸上一点别的表情都没有,好像那张脸是用蜡做的。说实在话,安子良打心眼里就很讨厌这家伙。规定的是八点钟上班的,这家伙到八点半才到。到了后,又是打开水,又是洗茶杯,又是上厕所的折腾了半个多钟点。指望着他开始工作了,安子良正准备上前去跟他谈事,又来了一个与工作毫不相干的电话,于是就抱着个电话聊了半个小时的股票。一边聊一边用眼睛的余角时不时地瞟安子良一眼;那眼里就好像有一只握着扫把的手,不住地对准安子良挥扫着,扫得安子良浑身的不自在,扫得安子良的屁股底下就好像安了一个弹簧一样,总是想起身冲出这个门去!要不是那要说的问题如山一样的压在安子良的心头,他早就不伺候了!什么东西呢?
好不容易打完电话,黎副秘书长点上一根烟,然后才像是站在三层楼上一样的很威势地说道:“有事么?”
安子良一下子像是一只绷紧的弹簧突然放松了一样地几乎跳了一下,说道:“哦,哦,有点事……”
他一边说一边有如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一边又从口袋里拿出烟来给敬上。
黎副秘书长并不接烟,但也不制止。于是安子良就只好将烟先在黎副秘书长的面前很虔诚地敬了一会,见他不接,于是就很不熟练地拿着烟划了一道不很优美的弧线,然后将烟放在了桌子上。他也注意到了,这桌子上还是有好几支烟的。
“是这样的。”安子良尽量将声音放平放柔,以便人家听起来更能入耳一些。“我是食品机械厂的。我们厂不行了,后来我就在沿江路搭了一间屋子做点小买卖……现在沿江路要拆迁,我的屋子就……”
黎副秘书长打断了安子良的话:“你搭的屋子,是谁同意的?有房产部门的批准吗?”
安子良摇头:“没有。”
“那就是说,你的屋子是违章建筑啰?”黎副秘书长的眼睛看着窗子外的一个什么地方,那种说话的神态就好比是在跟电话里的人说话一样。可不是么?在他的眼里,你一个安子良怎么能算得上是人呢?
安子良一听眼睛睁得溜圆:“不,不,我这屋子是毛主席帮忙搭的。”
这回轮到黎副秘书长大张着嘴吃一把惊了:“你说什么?毛主席?”
“是啊,就是毛主席啊,不信你可以问去!当时搭的时候,毛主席还亲自到场帮我哩!这还会有假么?”
黎副秘书长突然放开喉咙来大笑道:“他妈的,这真是一个疯子哩!毛主席还来给他搭棚子!真他娘的笑死人哩!你可以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啦!”
(未完待续)
日期:2017-02-27 09:01:46
正文二
你他娘的才是疯子!你他娘的才要去看心理医生!安子良见他这样子的笑,以及这样子的说话很不高兴。他很不客气的看着眼前这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心里想,今天老子是有事要找你,不然的话不骂你个三尸出壳才怪!但他还是很平静地说道:“黎副秘书长真会开玩笑……我说的毛主席不是北京的毛主席,是我们江城的工会主席毛树生毛主席。”
他的话一出来,黎副秘书长的笑也就只好僵在了脸上,因为他从安子良的眼里好像也读到了一点叫做“蔑视”的东西。他确实不知道江城曾经有过一位与天子同姓的工会主席。当然就更加不会知道这位毛主席还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离休之后都还在关心着曾经为这座城市出过力流过汗的工人弟兄。安子良的棚屋就是他离休后所管的闲事之一。
“说吧,毛主席为什么会帮你搭棚子?你跟毛主席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因为我是一个工人,他曾经是我们的工会主席。他看着我生活没有着落就帮我搭了这个棚子。”
这家伙,你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那时节食品机械厂没有工资发,安子良没得法,就在街边上摆了一个地摊,卖些针头线脑毛巾袜子什么的;不管怎么的,总得把嘴糊住啊。现如今这事虽说过去了快三年,但每每一想起来就不免鼻子发酸要落泪。
那一天,他正在准备收摊回家,就听有人喊道:“安子良……”
安子良抬头一看,原来是毛树生毛主席站在他的摊前。
“你怎么……你这是……干吗?”毛主席很是吃惊地看着他。
“啊,是毛主席,您好您好……没办法,我们厂垮啦……”
毛树生蹲下身来,一直就那样看着安子良,一边伸手将安子良地摊上的一些毛巾什么的拿起来帮着把灰尘抖掉。他的手一伸出来,就很容易地让人看见了他的只有三根半手指的巴掌,食指全无,中指只有半截。安子良知道,毛主席的手是解放江城时给炮弹炸的。
“没有去找一下工商部门,想办法给弄个门面?”
安子良摇头:“没。我也不想,弄个门面我也没钱撑……就这条街上,随便一个门脸最少也要好几百块的价,加上工商税务什么的,我还是只能看着……你还好么?”
“好,有吃有喝,就是没事管,闲的难受。”
安子良有些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工会主席说道:“怎么,你不当主席啦?”
毛树生哈哈一笑说道:“车到站,船到岸,我已经退下来啦。这样吧,还是我来给你想办法吧。”
你来想办法?你能想什么办法?别说你已经不是工会主席,就算是那又怎么样?现在谁还会买工会的账?看着毛主席一脸庄重的神色,安子良尽管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但他还是很虔诚地感谢了毛主席。毛主席离开摊位时,安子良一直跟在他的身后送。两个人就一边走一边说话。
毛主席:“你们厂也是真的跟不上形势啦……”
安子良点头:“是,跟不上形势。”
毛主席:“慢慢看吧。听说有人想把你们厂买下来……”
安子良还是点头:“已经买下来了,但没有给钱……”
毛主席:“为什么?”
安子良:“好像是说,买家是个出口转内销的华侨,开的又是一张空头支票,所以……”
毛主席听到这里站下来,看着安子良好半头都没有说话。
安子良:“我说主席,上面难道就不管么?上面知道下面的情况么?”
毛主席把目光看着天上,良久才说道:“应该说会知道的……你回吧,过两天我会来。”
安子良一直就那样站着,看着毛主席转过了一个墙角不见了才回来。
“好人啦!干部们要都跟他一样就好啦……”安子良由衷地感叹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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