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十国:最乱的乱世》
第7节

作者: zuoan7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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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事实却是:看似较为费神、耗时的投资方式,往往可能是最佳的投资方式;看似较远的距离,往往可能是最快抵达的路线,譬如最速降线[1]。
  人们所说“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名曰“真理”,实则荒谬。其一,直线两端可以无限延长,所以没有长短之说;其二,当两点位于三维空间(或更高维度),且空间扭曲时,则又是另一种情况了;其三,两点之间最短的路径不一定是两点之间最快的路径。
  如果你是一个优秀的运动员,目标是最短时间冲线,你在乎的就不该是两点间的最短路径,而是最快路径。
  “看似远之,实则近之”,田令孜深谙其理,故而换上一副大善人的面具,呆在最不受待见的普王身边:年纪尚小,不懂世故;生母王贵妃已故去,孤苦无依;在诸皇子中排名靠后;无贤无德,贪玩懦弱。
  奇货可居,莫过于此。故而,田令孜待普王格外上心,总是变着法让他高兴。“饥则调羹进食,寒则举裘加衣。”形影不离,悉心照顾。时间一久,普王便片刻也离不开他,背地里叫他“阿父”,并视之为精神支柱。
  八面玲珑的田令孜不仅对于普王有一手,在结交掌权宦官方面更是不遗余力:把服侍他义父的那一套,又全部照搬到神策军中尉刘行深、韩文约等人身上。刘、韩二人,颇为受用。
  待懿宗驾崩后,田令孜便撺掇刘、韩二人拥立普王,理由就一条:普王年幼、懦弱、贪玩、无能,十足的“傀儡皇帝”的料;将其推上皇位,既有拥立之功,又便于专权。[2]
  刘、韩二人未及多想,便欣然应允。
  虽然僖宗即位后,封刘、韩二宦为国公,但此二人始终为田令孜所忌。
  刘、韩二人还当田令孜是Hello Kitty(凯蒂猫),田凯蒂却悄悄地忙着在背后放枪:他既然可以不要脸地用侍奉父兄的礼数伺候刘、韩二人,也就可以不要脸地利用宫廷内宦官错综复杂的利益矛盾来排挤这二人,取而代之。
  卑躬屈膝者,既然有不要脸的勇气,也就自有翻脸不认人的胆量,以及过河拆桥或落井下石的毒辣。所求者,不过“利益”二字。“寓言里的狐狸奉承乌鸦的嗓音好,是想得到乌鸦叼着的一块肉,说‘站惯了’的奴才贾桂[3],是想早日做坐下的主子。”[4]
  搞掂刘、韩二人,军政大权一把抓[5]的田令孜遂祭出杀手锏——权宦前辈仇士良[6]的那套“迷龙术”,施用在僖宗身上:天子不可令闲暇……莫若殖财货,盛鹰马,日以球猎声色蛊其心,极侈靡,使悦不知息,则必斥经术,暗外事(天子,不能让他闲下来……最好是广收珍宝,盛养鹰马,每天都以球猎声色来迷惑他的心,让他穷极侈靡,让他玩得不知疲倦,那么他就会讨厌治国之术,不知外界情况)。[7]简而言之,八个字:诱帝骄逸,权柄在我。

  田凯蒂教得很用心,僖宗玩得很努力:骑射、剑槊、法算(算术)[8]、音律、蒱博[9]、蹴鞠、斗鸡……无一不精。
  【注释】
  [1]一个动圆沿着一条定直线滚动时,动圆圆周上一个定点所经过的轨迹称之为摆线(或旋轮线)。摆线又叫最速降线,这是因为质点在重力作用下从一点滚到另一点时,沿摆线的路径所花时间最短(而非直线)。
  [2][宋]范祖禹《唐鉴·卷二十二》附论曰:“懿宗之崩,中官废长而立幼,遂倾唐室……大抵宦者利于幼弱,欲专威权;以长而立,则己无功,故必有所废置,谓之定策。夫立君以为天下,而宦者以私一己,既以授立为功,未有不乱国家者。”
  [3]贾桂:京剧《法门寺》中的人物,为明朝权奸刘瑾的侍从小太监。一日,刘瑾让贾桂坐下伴同他说话,贾桂不肯坐,还奴颜婢膝地说:“奴才站惯了,不想坐。”

  [4]语出贾平凹《说奉承》一文。
  [5]僖宗即位后,田令孜一跃而为枢密使,旋即擢升右军中尉,不久又迁左军中尉,牢牢掌控了禁军,将刘行深、韩文约二人排挤得无影无踪。
  [6]仇士良:字匡美,循州兴宁(今广东兴宁)人。唐顺宗时进宫,历经六朝皇帝,共杀二王、一妃、四宰相,虽贪酷二十余年,却因弄权有术,始终恩礼不衰。
  [7]详见《新唐书·列传第一百三十二·宦者上》。
  [8]胡三省注:“唐国子监有算学博士,掌教九章(算术)、海岛(算经)、孙子(算经)、五曹(算经)、张丘建(算经)、夏侯阳(算经)、周髀(算经)、五经算、缀术、缉古(算经),为专业,皆法算也。”
  [9]蒱(pú)博:古代的一种博戏,似现在的掷骰子。

  日期:2016-12-08 20:40:01
  【第十一节 瞒不住了】
  乾符二年(公元875年)十一月,一心扑在娱乐事业上的僖宗,突然收到加急文书:王仙芝、黄巢等人率领草军,横扫河南、山东,如入无人之境;各地盗贼眼见局势大乱,本着“趁乱捞一把,不捞白不捞”的精神,纷纷扯起“草军”旗号,浑水摸鱼;浙西地区爆发兵乱(王郢之乱,始于乾符二年四月),一发不可收拾——收聚党徒众士近万人,“泛江入海”,“南及福建”,俨然已演变成大规模起义。

  草军之乱刚兴起时,田令孜是天生的乐观者,自然地倾向于“报喜不报忧”:一是可以稳住僖宗的情绪;二是存在侥幸心理,认为贼乱是小事一桩,单凭地方军力就可迅速平息,不用搞得那么麻烦(之前平乱已是常事)。
  再者,老谋深算的田令孜明白:坏事早说,不如晚说——对于坏事情,等待的过程是最折磨人的。[1]
  更重要的是,自古臣子要维持恩宠不衰,就必须遵行一点:永远要将自己跟“好消息”捆绑在一起。身居高位的田令孜,想必是此言的忠实信奉者,故而将草军之乱的消息隐瞒了数月之久。
  田令孜本想继续隐瞒,可是眼下局势已乱成了《相见欢》——“剪不断,理还乱”。再不上报,恐酿大祸。同诸位宰相商量后,遂将各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给僖宗,顺便将自己的苦心夹叙其中,一齐倾泻。言罢,伏地而泣。
  胡适说:“容忍比自由更重要。”[2]于是,僖宗舍弃了知情与责罚的自由,去成就容忍的美德:对于田令孜及其他重臣的欺瞒不报,通通不予追究。

  耶稣说:“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3]圣训难违。僖宗只得好人做到底,一人将事情扛了下来,并下诏淮南[4]、忠武[5]、宣武[6]、义成[7]、天平五军节度使、监军[8],对于草军亟加讨捕(征讨围捕),或招抚(抚慰招安)。
  只可惜,各军大佬如同婴幼儿,有着严重的健忘,只听得后面一句“招抚”,对草军的征讨便如古典哲学的“形而上”。这健忘如同瘟疫,传染到了僖宗身上,竟使他忘了设一位统帅。五军各自为战,自然是做了许多无用功,活活地要气死物理老师。
  【注释】
  [1]参见奚恺元 :《别做正常的傻瓜》,第2版,213-214页,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06。
  [2]详见胡适《自由与容忍》一文,刊载于《自由中国》,第20卷第6期,1959年3月。
  [3]语出《马太福音》(5:39)。
  [4]淮南节度使,至德元载(公元756年)设置,治所在扬州。
  [5]忠武军,镇河南道陈州、许州,治所在许州(今河南许昌市)。
  [6]宣武军,镇河南道汴、宋、颖、毫四州,治所在汴州(今河南开封市)。
  [7]义成军,镇河南道滑州、郑州,治所在滑州(今河南滑县东旧城)。
  [8]唐代在方镇的常设监军机关,一般称为监军院或监军使院,监军使为之长,(开元以后)由内廷宦官充任,监军使下尚置副使、判官、小使等若干僚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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